卫景平笑了笑:“谁不想来看大哥春阅上的英姿?”
“就你会说话,”卫景明拉着卫景平的手:“大哥来的时候没打算去找你,什么都没带,这些银子你带在身上,在府学里吃不好就到外面买着吃,别受屈了。”他又加重了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这十两银子是他来的时候韩素衣怕他路上有花销的地方,塞在他手里的,另外五两是春阅得了彩头,知州樊先赏赐给他的。
“我有银子,不用你的钱大哥。”卫景平赶紧推拒。
“你整日在府学读书不出,哪儿来的银子?”卫景明强行塞给了他:“跟大哥客气什么。”
卫景平兜里揣着他大哥给的银子,哭笑不得。
算了,等过一阵子再换成银票让人捎回去给他娘,让孟氏给他大嫂韩素衣就是了。
卫景平又道:“对了大哥,上个月的县试放榜了吧?傅宁他们考的怎样?”
算着日子,二月底的县试已过,该是放榜的时候了。
卫景明一脸的与有荣焉:“顾夫子的侄子顾小公子考中了案,傅公子得了第二名次,潘公子也中了。”
卫景平听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搓手道:“太好了。”
卫景明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队伍,说道:“繁楼的许掌柜那日跟咱爹说,要是你回去了告诉他一声,给你们几个备一桌好菜好好庆祝呢。”
“大哥快回吧,”卫景平忽然有点想掐着日子等府学下次再放假的消息了。
等他回了府学里,几个人围着他问:“今日春阅那位得了头彩的后生儿郎,是你亲大哥?”
卫景平点点头:“嗯。”
“你会拉弓射箭吗?”方不语问卫景平:“你们武官之家,大约没有不会拳脚功夫的吧。”
卫景平苦恼地道:“小时候我爹逼着我练武艺,我娘就护着我,后来进了学堂没功夫习武,如今更是了,也就会两下三脚猫的动作。”
徐泓摆明了要笑话他:“我看你三哥一个顶你俩,你大哥也高大魁梧,怎么就你跟个豆芽菜似的?”
卫景平:“徐兄,要不来比试比试?”
这时候用拳头最有说服力了。
二人摩拳擦掌正闹腾着呢,这时候梁旭冷不丁泼了盆冷水:“要我说呀,既然家中有条件习武,说不准习武比你读书考功名日后还踏实呢。”
卫景平:“……”
方不语怼了他一句:“你这人怎么说话呢?”
徐泓也帮腔嘲讽梁旭:“瞧梁秀才说的,难道您家中一直是放狗捉耗子的?”
不然这人怎么这般爱管闲事。
梁旭冷了脸,悻悻地到别处去了。
卫景平望了他的背影一眼,说道:“方老友、徐兄算了,咱们来默写钱夫子让背的《禹恶旨酒》吧。”
这篇唐寅的八股文名篇。
放了两日假,他自觉学业都生疏了。
铺开了纸,提起笔,一下子就进入了读书的状态,一方石桌上只有沙沙的笔落在纸上的声音。 卫景平默着默着忽然就错了个字,这是之前他从未有过的,正准备歇一歇眼睛再写,忽然听见有人说道:“冯夫子喝多了撒酒疯坐在门槛上不让人进门,你们谁去劝劝他。”
“冯夫子时常这样吗?”徐泓问方不语。
方不语面不改色,低声说道:“冯夫子哪里是醉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在来人。”
秋闱近了,兴许是各路的妖魔鬼怪找上门来了,冯耀这是在充门神堵人呢。
他卷了卷书往怀里一揣:“走,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去。”
卫景平得知了他的意思,赶紧收拾东西挪了个地儿,眼不见心不烦。
如是又安稳了大半个月,一进四月,遇上农忙时节,咸州各县的农户才了蚕桑又忙着插田,一派盛世无饥馑的清平景象。
府学里很快就传出了此科的主考官是大学士兼户部侍郎谢回,如今世面上已经有人开始兜售他的各类文章了,尤其是他乡试中了解元的文章《人莫知其子之恶》流传甚广,几乎每位今年下场应试的秀才都能倒背如流。
谢回这人,除了他的文章之外,还有件事情让卫景平记忆深刻,那便是前几年户部下令各府、州、县清查居住人员的身份文书,他们上林县就有姚春山一个漏网之鱼,后来周家就是靠这个找到卫家来的。
“卫四,我瞧着你的八股文风与谢大人这篇《人莫知其子之恶》有些类似,”有日徐泓看书累了跟卫景平玩笑:“你和谢大人不会是一个祖师爷吧?”
“讲求工巧,有魏晋韵致……”他喋喋不休。
卫景平说道:“我启蒙的时候的确是学了一阵子的魏晋辞藻,那会儿书院的夫子要我们学魏晋文字间的神韵清丽,这一点让你说着了。”
……
府学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冯耀什么都没讲,甚至连勉励的话都没说,只交代诸生员一句:“回去闭门谢客,修身苦读比什么都强。”
卫景平还没来得及细想冯耀的殷殷叮咛呢,次日就见识到了科举场上的浑水。
一早,他和徐泓、晏升临别前在一处说话互勉,有个自称是咸州知州樊先师爷的赵姓男子找过来了,他邀请卫景平到咸州知州府做客并委婉地说了来意。
让卫景平秋闱替考!
卫景平一听就险些气炸,他面色不改,装作听不懂赵师爷的意思,打着马虎眼道:“来日万幸秋闱中了,才敢到樊大人跟前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