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叔將車泊好後,疾步跟了上來,臉上難掩驚喜,「先生念叨少爺很久了,聽說您今天回家,特意把全聚樓那幾位老廚都請了過來。」
聞仲衍斜靠在主位之上,清寂眉眼同聞堰寒有著八分相似,手中把玩著一環沉香木珠,顆顆盤地圓潤光滑,透著淺淡的光澤,另一隻手正拿著平板,看今日的政勢分析。
「父親。」聞堰寒聲色清冽,目光在那串沉香珠上停滯,而後抬眸道,」怎麼把它翻出來了?「
聞家在京市的豪宅眾多,因聞堰寒的母親偏愛這裡寂靜古樸的氛圍,聞堰寒十歲之前,幾乎都在這裡度過。
聞仲衍年輕時風光霽月,多少世家千金小姐鍾情愛慕與他,卻唯獨只對出身平凡的妻子動過情。
鐘鳴鼎食的大家族嫡系旁支眾多,尤其在意出身,當年聞老爺子全力阻止這門婚事。
為了光明正大地迎娶她,聞仲衍廝殺而出,從溫和儒雅的貴公子,變成了人人敬畏的鐵血手腕。
然而無底線的付出,卻只換來了她的背叛。
聞仲衍愛得至深,即便如此,也願意糊塗地護著她、寵著她,甚至將她與別人偷偷生下的女兒接回來養著。
後來,她帶著女兒義無反顧地離開,卻又一次次地找聞仲衍尋求幫助,百萬、千萬的匯款宛若無底洞般送出去,澆灌著她那位年少竹馬的賽車夢。
三個人糾纏近半生,可笑至極。
聞仲衍不動聲色地將珠串收起,「隨手拿的而已,沒瞧見竟是這串。」
聞堰寒落座,並未拆穿他,只是輕諷:「這是在睹物思人,還是自自欺人?」
「堰寒……」聞仲衍喉間微哽,眸色淡了些許,「你母親都離世三年了。」
「所以您覺得我會因此輕易原諒她,才搬來這裡住,是麼?」
聞仲衍脊背僵硬。
在外叱吒風雲多年,令人聞風喪膽的聞氏掌權人,面上浮出一抹悲涼,「當初你為了和我置氣,跑去學賽車,一晃就是十年。」
聞堰寒:「十年到了,您該欣喜。」
「堰寒,你不用說這些話來氣我。「
「父親多想了,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聞堰寒的語氣平淡,聽不出情緒。
聞堰寒是他同她唯一的孩子,亦是他一生的驕傲,哪怕是在這同他冷戰的十年裡,依舊出色地完成了精英教育,將接手的產業打理地井井有條,甚至青出於藍。
只是父子倆十幾年來幾乎就沒有心平氣和的時刻,聞仲衍也不惱,轉了話題道:「躍領那邊的條款談得怎麼樣了?你真打算做汽車行業?」
聞堰寒:「沒什麼問題,併購的事情也跟星梵、鼎盛、嘉至幾大車廠談過了,部件代工協議還在推進。」
「你想好了就行。」聞仲衍說,「我年紀大了,有些事情力不從心,今年過後,就全權交由你來處理了。」
「嗯。」
「突然起心思著手汽車行業,是不是打算退圈後,資助幾個車隊?」
聞仲衍雖然極少和聞堰寒有交流,卻密切關注著他的行徑,知道聞堰寒的性子,是絕不會縱容有人在網絡上同他捆綁緋聞的。
而這短時間鬧得厲害,不像他的行事風格。
聞堰寒垂眸,目光有了一絲漣漪,很快又壓下去,「再看。」
「我還以為你有心儀的車隊。」聞仲衍點到即止,又道:「養一支頂級車隊要投入的資源並不少,能否得到額回報,更像是一場賭局。」
「是經營好代言、周邊,發掘個人車手的商業價值,未必會像您說的那樣。」
聞仲衍:「你有這種想法是好事。」
相顧無言。
聞堰寒留下了用了餐,也沒打算久留,私人航班已準備妥當,只等他即刻出發。
臨別前,聞堰寒對鄭叔吩咐道:「鄭叔,麻煩你有空去澄園採摘一批玫瑰,要黎明之際盛開的,23號那日空運到海市。」
鄭叔跟在聞仲衍身邊長達三十年之久,幾乎是看著聞堰寒長大的,見他如此珍重對待,不免多問了一句,「少爺今天去過澄園?」
聞堰寒自未多想,「中午的時候去過。」
花期已經過了,繞是精心養護著的莊園,花苞也不算太多。聞堰寒喜愛玫瑰,像澄園這樣的園區在別的城市也有好幾處,如果實在挑不出好的,就只能再抽空去別處看看了。
鄭叔敏銳地覺察出什麼,欣喜之餘又壓下了好奇,沒再多問。
送走聞堰寒後,鄭叔同聞仲衍說起這件事,感慨道:「少爺最近還真是奇怪,先生,您說他該不會有了心儀的女孩吧?」
「年初拂了縱橫鋼鐵家千金的面子,同人退了婚,我還以為是故意要我在老友前難堪。」
聞仲衍心下瞭然,「原來回京市看我是假,實則恐怕是親自為那女孩挑選禮物,他倒是藏得挺深。」
「少爺心裡還是在意先生的。」
聞仲衍搖頭,手指無意識地撫上了先前藏起來的沉香串。這串沉香是妻子曾三拜一叩到廟裡求來的,保他一生順遂平安。而後一場大雨,聞堰寒高燒不退,才拆下了九顆給堰寒戴上。
自從聞堰寒知道岑然那孩子的出生後,瘋了似地將那串沉香丟進火堆里。
聞仲衍那時不顧灼燒的烈火,將手串拾了出來,找工匠磨去了外層一圈焦色的木質,又親自送回寺廟請功德圓滿的大師開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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