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拜别太子之后,太子果然派人办了允诺崔崇安几人之事。崔崇安进了那文人会,发现里面几乎没有勋贵子弟,他一人在里面颇有些格格不入。为首的是几位大学士之子,其余多半是翰林院子弟。好在这些书香世家的子弟虽有些文人惯常的清高自傲,却不会做什么无端的排挤之事,只关心他是否有真才实学。
崔崇安读书那几年没少被先生折腾,磨出来的功底自然不差,也算是被接受了。崔崇安倒是认识了个颇为奇怪的家伙,回来跟崔嘉宝不停念叨。
那人叫许安朗,在这文人会里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父亲是翰林院里的编修,从小被压着读书,颇有天赋,却一心放在些发明创造上,要不是看他才学过人,早被赶出文人会了。
许安朗的父亲一向不支持他搞这些歪门邪道,扬言他再这样就要打断他的腿,许安朗无法,只好想法子进了这个文人会,来堵父亲的嘴。进了文人会后他也不消停,一直在试图对文人会里的人洗脑,找到志同道合之辈。
文人会里的人都清楚他是个什么性子,如非必要,都对他敬而远之。许安朗没办法,只好找上了初来乍到一无所知的崔崇安。
崔崇安对他所说颇有些兴趣,但从小受的教育便是将这些奇淫巧技视为末流,怕被他拐到歪路上去。他毕竟是家中长子,以后更是要一肩担起二房,并不能太过随心所欲。
崔嘉宝对这人有些兴趣,托腮问道:“他都有什么想法?”
崔崇安想了想,道:“安朗想法颇多,小到日常要用的事物,大到堤坝之事,似乎都有些想法,苦于没有能力付诸实践。许伯父只是个翰林小官,许家清贫,再加上许伯父不允许他做这件事,很多时候都只有设想。但他那些图纸我看了,很有些心动。”
崔嘉宝听到堤坝双眼一亮,崔语堂这些时日在闭门研究水利之事,连带着她对这方面也有些敏感。若是那位许安朗在这上面真有些天分,于他于崔家甚至于百姓,都是好事一桩。
崔嘉宝对崔崇安道:“哥哥,你可想过你读书是为了什么?”
崔崇安愣了愣,读书,科举,为官,这似乎是条设定好的路线,要问为何这么选择,却让他有些迷惑了。
若是按照书里说的,便该答上一句“为国为民”,可他知道自己不是圣人,虽然对于穷苦百姓也会心生怜悯之情,却没有高尚到一举一动都是为民谋福。
崔崇安犹豫再三,还是自嘲一笑,道:“看来只能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罢了。”
崔嘉宝轻轻拍了拍他的手,道:“我瞧着你很喜欢这些,却又犹犹豫豫,是担心这些上不得台面?照我说,这些东西要是做出来只能满足一己之私,那便是奇淫巧技,要是能惠及苍生,那便是人间大道。不管是于百姓还是于崔家,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崔崇安的眼睛亮了起来,长到这般年岁,他是头一次对什么充满了兴趣,若是可以,他也不想被责任二字牢牢束缚手脚。
崔嘉宝眨眨眼,道:“这位许公子若是真的能力不匪,一定要拐他来做水利之事。你既是喜欢,便随他一起折腾,父亲人在工部,你也别放过他了,好好利用这份关系才是。”
崔崇安现在却是茅塞顿开,一拍掌道:“合该这样!”
崔崇安跟被打通什么关窍似的,开始成天往外跑,每次回来都是灰头土脸。也不知他们去哪做的研究,张氏只知道他没再去文人会报道,反而和一个穷编修的儿子成天厮混在一起,心中乐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去约束他。
崔嘉宝问他进程,只被他挤眉弄眼糊弄过去,说没有真正弄好之前打死他也不透露半个字。崔嘉宝能怎么样?总不能拿弓箭把他射个对穿,只好强压下好奇心,打定主意不再问他半个字,要等他憋不住了自己来说。
这日,府上却是要做宴,往常早跑出去的崔崇安也只好待在府上,省得被张氏寻到由头发作。这宴是张氏做起,想来是为了给崔嘉芸搭路,这位三姑娘已过及笄,却未听闻定亲。
大房的崔嘉娥则是来找崔嘉宝,似乎有些请求,却又迫于羞涩,难以开口。
崔嘉宝正在给崔崇安绣个新的香囊,他这些天和许安朗混在一起,原来那个似乎被烟熏火燎了一番,早就不能看了。她看崔嘉娥实在难为情,只好放下手中绣架,主动问道:“二姐姐可是有事要我帮忙?你且说,若是我能做的事情,断没有推辞的道理。”
崔嘉娥一笑,脸上尽是红晕,道:“实不相瞒,我听娘说宋公子一家在也邀请的名单上……”
崔嘉宝一愣,见她面带羞红,问道:“二姐姐是想要我帮你见那宋公子一面?”
崔嘉娥连忙摆手,虽说未婚夫妻私下见面是常有的事,但对她来说还是太出格了,呛了一声道:“不不不,我只是想见见宋姑娘,但一个人有些害怕,想问问五妹妹能不能陪我一起。”
崔嘉宝自然点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大房虽是庶出,到底是侯府后代,看着崔嘉娥这般谨小慎微,崔嘉宝又将常氏的可恶抛到脑后去。
崔嘉娥来时虽已猜到崔嘉宝会应下,但见她真正点头心内还是雀跃不已。常氏为了讨好三房,素日里有时过分得她都看不下去,但是子不言母过,她也不好说些什么。三房里也就崔嘉含的性子她亲近些,但崔嘉含又是庶出,为了不招崔嘉芸和崔嘉茗的眼,崔嘉娥也不怎么走动。这种事指望不上崔嘉茗这个暴脾气,崔嘉芸又是这个宴会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