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蟾蜍引起了致命的连锁反应,片刻后,反应过来的所有人接二连三地开始干呕,只觉得五脏六腑里布满了被污染侵袭的丑陋蟾蜍。
他们撕挠着自己的皮肤,抠起嗓子,嘶哑地哀嚎着,仿佛那些东西已然爬满了身体,充斥在皮肉下、血管肠道大脑里。
可他们什么都吐不出来。
尼克从未像此刻一般绝望,哪怕是决定死去的昨宿——
他的嗓子眼被蟾蜍们堵得严严实实,他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大家,你们的食物干干净净,我没在里面放任何东西。
有凤上校在,这些弱小的怪物哪里有那么容易近身?
只有他是自愿死去。
尼克跪倒在地,不顾痛苦地在地上爬行,他抱住一个又一个同胞的小腿,试图告诉他们,你们的身体里什么都没有。
不要挠了!
不要再用刀尖搅弄自己的喉咙、脑子!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但蹦出口的并非劝导之声,而是一只又一只怪异丑陋的蟾蜍。
尼克只能出嘶哑的“啊、啊!”来宣泄崩溃的理智。
直到一把长枪捅入他的大脑——凤森旭也无力阻止被内部击溃的众人,只能提前给予尼克解脱。
无形的绝望是最可怕的污染。
凤森旭的觉醒能力起不到任何作用,他清醒地看着同伴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而无能为力。
他杵在原地,面对周围横尸遍野,呆跪了很多很多天。
他一遍一遍的叩问内心:“你怎么会这么无能?”
你的战友们在最危险的战场上做着殊死
挣扎,你守护的普通人民自愿放弃“无用”的生命,将生存的希望让渡给这些拥有一长之计的幸存者,你的长官将护送这些人的重任交予你……
临走前他说,我希望他们都能活下去,也希望你活下去。
而你连这都做不到。
这一刹那,凤森旭的觉醒能力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爆,他的身体长出大树的根茎,枝条嫩芽破出他的心脏,以肉眼可及的度疯狂生长,直到将周围死去的同伴尸体与这一方天地彻底庇护在自己的怀里。
他会保护他们。
他遵守承诺,遵循命令,不能辜负牺牲者的期望。
……
巴德烈陷入共灵状态的时候,代入的正是尼克。
但凡污染源毁得再慢几秒,他就会和尼克一起被长枪|刺入大脑,死在那场无声的污染中。
他没办法将自己从那些绝望的情绪中强行剥离,甚至不敢抬头,尼克那行人的身影轮廓就藏在周围的黑暗里,沉默安静地注视着他。
——这就是为什么灯塔大多数人宁愿去更危险的回响之地、也不愿意进其它庇护所的原因。
回响之地因怪物、因污染而起,而其它庇护所因人类的同胞而起。
庇护所是人类身处绝境时的唯一寄托,是哪怕死去也无法放下的妄念。
黎危耳朵微动,隐约听见了一些嘈杂的声响,很远,又好像很近。仔细聆听,好像是有人在敲锣打鼓。
他突然开口:“你刚刚是不是说了蟾蜍?”
巴德烈愣了愣:“是啊……”
黎危猛得驻足——
他怎么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事?
明明之前还在巴德烈的嗓子里揪出过这些怪东西,明明在村庄的时候就已经听过数次“嘟、嘟、嘟”的鸣叫,为什么刚刚还先入为主地认为污染源就只是凤森旭,以为解决他就万事大吉了?
他喃喃道:“真是脑子不好用了啊……”
“老大……怎么了?”
梅纳几人显然也被影响了,都知道蟾蜍的存在,但是都没有想过要解决它。
黎危立刻掉头,快步奔向之前烧死巨树的溶洞。
只见之前的大火已然熄灭,凤森旭连一根白骨都没剩下,化为了尘埃彻底消散。
——但巨树仍然屹立不倒。
树上的人脸们齐声尖叫:“他又回来了!”
“他又回来了!”
“别靠近!”黎危制止了巴德烈等人,自己独自走到树前,将手放了上去。
软的,蠕动的……具有弹性的触感。
黎危将匕钉入树中,双手一同握住猛得向下划开,“刺啦”一声,密密麻麻的蟾蜍从树皮内部蹦出,逐渐堆积成小山的形状,将黎危的身影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