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志强的例行血常规和癌胚抗原复查正常,精神也有了明显的好转。
渐渐不再像前几个月时那样忙碌,原逸把一切空余时间都用来看书和学习,尽量不让自己有闲下来的时候。
可即便这样,那些被他冰封起来、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东西,仍然会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突然地冒出来。
从别后,思念愈发昭彰。
先前听人事说章见声一年也来不了总部两回,这话确实不错。
来这上班之后,原逸偶尔还是会在手机上,或是同事们的口中听到一两条有关章见声的消息。但他到这儿将近半年,却连一次章见声的影子都没碰见过。
本来所期望的就应该是这样的——原逸告诉自己,应该满意。
但每天结束工作后的空虚和失落逐渐填满了他,最后化为一记锋利的耳光,掀翻了所有言不由衷的矫饰。
离开那个人之前,心底里总有个声音,一遍遍地说,只要和人保持绝对的距离,就可以慢慢将有关对方的所有情感完美地抹刷掉。
现在原逸才发现,自己或许错了。
不然为什么,已经五个多月过去,自己还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真真正正再一次见到章见声,是在初雪那天。
雪天道路泥泞难行,又是年底最忙碌的时节,司机们的工作量要比平时增加了不止一倍。
下午,原逸负责送曼穹的几个中层去一个展会现场参加活动。
傍晚活动结束后,有几个高管似乎来了兴致,带着手底下的人去了集团新入股的娱乐城聚餐。
像原逸这些出车的司机,自然也要跟着一块去,倒是不用陪着中高层们推杯换盏,只不过得在同一个地方干耗着,等人结束了才能下班回去。
今天外面太冷,光在外面闲待着未免无聊,同事老周招呼着大家伙一起去吃铜锅涮肉。
吃饭的地方在娱乐城一楼,刚进门,原逸因为不熟悉里头的环境,错把旁边挂着霓虹灯招牌的通道当成了入口。
“哎,这边。”老周赶紧把他拉了回来,神秘兮兮地笑了声说,“那里边儿可不是一般人去的地方,别走错了。”
原逸哑了下,扭头又看了看里面。
招牌上的店名是一串意味不明的英文,灯光昏暗又暧昧,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的穿着打扮来判断,这里应该是类似于同性俱乐部的场所。
没再多说什么,原逸被老周拉着,和大伙一道去吃了晚饭。
吃到快九点,好几个高管都有专人司机过来接,剩下的人凑一凑,能额外腾出来一辆车。
老周他们着急回家,拉着第一拨人先走,原逸留在最后,自然而然地空了出来。
已经这么晚了,索性也不着急回去,原逸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东西,刚要踏出娱乐城大门,脚步却在那片霓虹灯下停驻了好一阵。
一个近日来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又一次地萦绕于脑海。
自己对章见声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原逸琢磨了很久,最终才艰难说出一个爱字。
然而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能将他过去二十余年的感情秩序全部推倒重建。
对同性说爱,原逸心里没底,因为从未尝试,也因为没法预计爱的期限。或许他真的从未发掘过自己真正的取向,又或许,那种情感只是他留恋于安稳的一时兴起。
犹豫片刻,原逸脚下转换方向,转身迈进了摇曳又昏暗的俱乐部。
门口有专门负责收入场费的迎宾,看见他进来,抬手一拦:“帅哥,确定没走错?”
原逸没说话,只是默默地付了费,一边抬起手臂让他盖戳。
一向没有赶客的道理,迎宾小哥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自言自语地说了句:“看着不太像啊。”之后便将人放了进去。
来到内厅,里面的环境并不似原逸想象的那般嘈杂混乱,只像是个普通的清吧,音乐优雅,灯光醉人。
向着周围环视一圈,可以发现客人当中不乏年轻帅气的类型。或精致,或多金,三两成群地各自落座,在清静的乐声中彼此交谈着。
与旁人身上的松弛感格格不入,原逸一身西装,随便往地上一站都是腰杆挺直的姿势,一时间也找不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第一次来?”正茫然间,耳边忽然传来一声低稳的询问。
原逸愣愣扭头,看到是个大概三十岁出头的男人,正坐在吧台边,微笑着朝他致意。
灯光暗淡,男人眼尾弯起的弧度,以及看人时眸里的迷离,总让原逸觉得有些熟悉。
“是。”垂下头不再看对方,原逸在吧台找了个座位,淡淡回道。
男人随即熟练地帮他倒了杯龙舌兰,用修长的手指推过去,话音柔和地问:“请你喝一杯?”
一会儿还要开车,原逸摇摇头说:“不用了。”之后自己找酒保要了杯无酒精的果汁。
男人在一旁托腮望向他,过了会儿朝他笑着说:“有提防心是好的,在这种地方,最好不要轻易接受陌生人给的东西。”
随后又向他伸出一只手:“阿诚。”
“阿诚?”原逸重复了一遍,口气中带了点疑惑,显然没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名字。”男人耐心地解释,好看的眉宇之间好似噙着一缕雾。
“在这里交朋友,基本用不到真名,只有绰号,要是没有的话,趁早起一个。”
他说着扬了扬眉,一边用胳膊撑着高脚凳,主动拉近了和原逸的距离:“所以,我该怎么称呼你?”
面对对方的主动示好,原逸像个不解风情的木头人,半天也没什么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