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院白梅,本来当年也是此人为曾经身为爱妾的她所栽种。
婢女们都在暗中痛骂少主有了新人忘旧人,从外头买些梅花树来栽种又如何,何苦要在姑娘心头插刀子,一定去后院挖。
她倒是仍旧眸色淡淡,只是每日里操琴。
直到几名侍从,来到亭边,将她最爱这一株白梅也连根挖去。
她弹奏琴弦的手指终于一顿,指尖血线冒了起来。
她也只是以帕子握住手,静静地看着那几个小厮喧闹着将白梅树移走。
那一日薄暮寒风中,连瑭见到鬼气浓重地从她洁白脸颊一闪而过。
只等那些人都走了,她匆匆踏着雪躲在庭院中的红梅树后。
低头,用力吐出一口鲜血。
她那时垂眸看着那浸透血液的白绣帕,面色恍如忽然
彻底平静下来。
她忽然不再弹琴,每日里只在亭中研调香粉。
并会吩咐丫头们去宫中领取各种香料来。
但大约因她失宠,宫中这些下人惯会捧高踩低,她要过几次香料后,丫头们再去领,便都被讥讽而回,什么也要不来。
连瑭看着她黯淡的眸色,亦有些忍不住,正打算想个法子弄些香料来,以全她最后的念想。
只因他知道,如此鬼气深深缠绕下去,她的性命,应到春尽时,便没了。
谁知,此时有人天天送上香料来了。
此人却是花无容。容飞度座下四大护法之一,容貌绝色,论性情,就连连瑭亦觉得此人是个疯子。
这人擅长用毒,自然对这些香料药草等十分熟悉。
以往她要用一些罕见的香料,都是此人为她寻来。
这种事,连瑭自然约略打听了来。
而当他第一次见此人将那香料送来亭子时,他一眼便看穿了此人潜藏在心底的深深情意。
花无容虽板正着脸,但转过她时眼眸的一缕怜惜和沉重愤恨等等复杂情绪,却也瞒不过对面窥视的连瑭的眼睛。
如此隔几日,此人便会来送一次香料。
各种珍贵无比,甚至让连瑭也会有些垂涎的香料,都被此人精细研磨好递送了过来。
她都只是默默接过,一直不发一言。
渐渐地,她会忽然出声,请花无容陪她喝一杯茶。
或者还会忽然问一些外面市面上的点心。
下一次,花无容再来一定便会拎着
她提及的点心,甚至如此隆冬提溜过来,仍还是热的。
这人将滚烫的点心就放在胸口,用他的体温使之热气不散。
实则…用灵力可以达到同样的效果。
但这就是连瑭觉得此人是个疯子的原因。
“烫着疼吧,下次不要这样了。”如此几次以后,她会忽然极低的声音,在花无容离开前叮嘱。
当时,薄红如轻云异常迅速地攀上花无容的俊脸,他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尽管板正着身躯,但就连丫头们也都在掩嘴轻笑。
只因羞涩几乎浓重地笼罩在了他的周身。
在一个冬雪飘零,隔壁因容飞度领着爱妾兰燕仙子出门逛灯市的静夜。
花无容再次送来了香料时,她接过后却兴致缺缺地微微摇摇头。
“可以陪我在院子里散散心吗?”她问。
然后自己当先踩着清扫过后,反射着冷光的濡湿石板路。
花无容在亭中站了站,到底悄然追着她脚步跟了上去。
雪花从高空簌簌地落得极大,两人静默在绕着院子转了一阵,又去了后院已经被挖的稀稀疏疏的梅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