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珺玮拿起牛奶杯,转身朝门口走。秦通也想站起来,可还没来得及,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起来。他习惯性地看了一下来电显示。
“接呀。”珺玮催促着。
“等会儿,这电话我没见过,一会儿听听录音吧。”这是秦通的一贯作风。
“会不会是我的?没准儿是我教的学生。”他走到桌旁想看一眼显示的号码,却被秦通按住了电话机。“哎,估计又是个小姑娘吧,别接,听听什么声,含糖量高不高,要是女的,就证明你不止教着段然一个女学生。”
“你别闹了。”珺玮无奈地给了他一个苦笑。
电话铃又响了一声之后,录音的提示紧跟着响起,然后,一个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声音传出,那声音让书房里的两人同时愣住了。
“嗨,秦通,你好吗?珺玮住在你那儿,对吧?他怎么样?胖了点儿没有?哎,你应该听出我是谁了吧?我是沈放……我回来了……”
之后那个声音又说了什么,秦通没听清,他只听见了杯子掉落并摔碎的声音。珺玮下意识的捂嘴动作让杯子从他手中跌落。
碎片散了一大片,少半杯牛奶洒在珺玮脚前,慢慢在铺着冰蓝色地砖的地面上洇开。
——1998年9月13日 10:47——
秦通现在烦死了,生来最讨厌应付办手续之类错综复杂事项的他,却不得不一项一项地办完所有必须手续,而喧闹的人群更是让他心情跌到冰点。他看了看排在自己前面的那几个登记注册的家伙,打心里发出了一声喟叹。一旁爬满了藤萝的暗红色办公室楼的大厅前,挂着“98级新生注册”的大牌子,以及一条印有“欢迎新同学”字样的大红横幅。
在秦通眼里,这种流于形式的东西真的很好笑。他转移了视线,把目光投向另一侧:学校的大门口。门口不断有新生走进来,充塞着本来就已略显拥挤的人群。门旁的粗大立柱上,镶着几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圣堂师范大学。那几个金字在九月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有些刺眼的光。
天气虽不算太热,却依旧能让人有点烦躁。秦通不明白干吗不把办手续的桌子放在大厅里,而非要放在一点阴凉也没有的楼前空地上。一旁的水池里,喷泉的水柱细之又细,好象随时都会断掉。抬头看看晴朗的天,再摸摸自己已被晒得有些发烫的头发,秦通终于叹气出声。从早上八点到现在,他连一口东西都还没吃,刚才肚子就一劲地叫,现在反倒没了动静,秦通尝到了饿过头的滋味。
好容易办完了手续,他向宿舍楼的方向走去,楼是乳白色的,类似与医院的那种乳白,在每一层的间隔处,还嵌着一条浅灰。
秦通从舍管办公室领了热水瓶、塑料盆、以及一把十字形钥匙,然后走进宿舍楼。他上了二层,站在楼梯口的第一个房间前。门是墨绿色的,上面是一个小金属牌,牌上印着一个数字:201。这便是他以后要生活的地方了。
秦通看了看自己手上的东西:一个纸袋、两个塑料盆、一个热水瓶,再加上肩上沉甸甸的书包和从刚才起一直和热水瓶的金属盖碰得叮当乱响的钥匙,秦通确定自己长这么大都没这样尴尬过,他现在的形象一定可笑至极。
打开门之后,他用肩膀把门顶开,走进屋。在放下手中的东西,卸下书包,关好门之后,秦通终于有了精力去好好看看这间屋子。屋子并不大,呈标准的正方形。在窗的两侧,各摆着一张木制的上下床。床看起来很结实,仔细看时,才发现上下铺是用铁夹子紧密连接的,而且整张床还被粗大的螺丝栓固定在墙上。不论怎么晃,看来都不会有问题。
门的左边墙放着四个窄衣柜,每个衣柜上都印着一个数字。按照细目安排上的标明,秦通的柜子应该是91号。他打开柜子看了看,然后又关上。门右边的墙是一排书架,共分为四层。在正对着门的位置,有背靠背放的两张桌子,桌子的大小刚好够四个人用。看来这是标准的四人宿舍。
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收拾自己的东西。把该放好的物品放好,该清洗的地方清洗过之后,秦通终于长吁了一口气。他坐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床上,那是一张下铺,成套的床上用品已摆在床上了,只不过还没有开封。
一阵脚步声响起,紧跟着,房门被打开了,站在门口的,是个瘦削的男孩,他也和秦通刚才一样,拿着一大堆东西,看起来有些滑稽。
“嗨。”秦通先把问候传了过去。
“嗨。”对方回应着,然后又问,“这屋其他人呢?”
“就咱们俩,今年圣堂师大男生比往年少好多,所以每个宿舍就只住着两三个人,住不满。”
“唔,那太好了人越少越好。”男孩放下手中的东西,长长出了口气。他捋了一下光洁的头发,随意地环视四周。
“你是欧阳珺玮,对吧?”秦通问,同时看着贴在对面下铺床头的字条。
“嗯。”对方答应着,走近秦通的床,也看向他尚未撕下来的字条,“秦通?”
“对,别念错了,也别写错了。是‘通’。我的高中语文老师就把我叫成‘秦俑’了。”
“是吗?真成。”欧阳珺玮一下子笑出了声,“还语文老师呢,怎么这样?”
“要不说呢。哎,对了,你也是98-1班的吧?”
“啊。”
“那咱俩是一个班的。”秦通点了点头,“那你是哪个高中毕的业啊?”
“我呀,我是圣堂孤儿院高中毕业的,考场在圣堂北城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