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予和谢清呈做过之后回过一次别墅,就是那天尾随谢清呈去了医院,却又现自己无事可干之后。
那时候他觉得心里不自在,特别空落,他当时刚被极致的刺激浸润过,马上又骤然一人,不免空虚,心烦意乱间就回了主宅,好歹有管家佣人陪着。
但第二天他就走了,后来他也再没回来过。直到今天。
贺予虽知道他父母最近会回沪州,不过他原本以为他们不会久留,他正是因为心情烦乱不想看到他们才又离开去避避的。
没想到等他再次回家的时候,吕芝书和贺继威都还在。他很不习惯这种迎接,因此看着眼前的景象,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也许也是假的,是他幻想出来的。”
可他随即又意识到,他从来也没幻想过父母会回来陪他好好吃一顿晚饭。
他们是在他的妄想中都不曾出现的。
“外面冷吗妈给你煮了汤,羊肚菌鲍鱼四物汤”
“妈。”贺予静了一下,这个人类最初学会的字对他而言似乎有些生涩,“我对这种海鲜过敏。”
大厅里顿时变得安静。
吕芝书有些尴尬,朝贺继威看了一眼。
贺继威咳嗽一声“没事,吃点别的,我让人给你做了开水白菜,吊了好久的汤头,你以前最喜欢。”
贺继威虽然也不怎么和贺予亲,但他至少比吕芝书靠谱,他知道贺予喜欢什么。
贺予也不好再说什么,三人一起在餐桌前坐下了。
气氛一时更僵硬了。
贺予不记得上一次他们一家三口这样坐着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太久了。他看贺继威和吕芝书的脸,甚至都是陌生的。
对他而言,父母似乎更像是微信联系人里的那两个头像,那些扁平的声音。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燕州”贺予问。
“不急啊。”吕芝书立刻说,肥胖的脸上堆了甜腻腻的笑,因为堆得太满,甚至有些摇摇欲坠,“你弟现在也住校了,我们不用看着。何况贺予啊,你快把妈给吓死了,那么危险的事情以后不要再做了,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我们”
她没有说下去,竟似哽咽。
贺予冷眼看着,经历了电视塔事件,他的心和从前不再一样了,变得非常的冷且硬。
但他也懒得和他们多废话,最后轻轻笑了笑“没事。我现在很好。”
餐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画面看似温馨,实则暗潮汹涌。
“我吃完了,可以先上楼吗”
“啊,好。你去吧,去吧。”吕芝书虽然被贺予弄得不怎么舒服,但她毕竟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连对儿子都可以做到皮里阳秋,“好好休息,妈明天给你炖鸡汤好吗”
“随便吧。”贺予淡道,离了桌,径自上楼了。
吕芝书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上走廊深处。
贺继威“你为什么忽然对他这么好。别说他了,连我都不适应。”
吕芝书“我对我儿子好怎么了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可是他亲妈啊”
贺继威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起身“我公司还有点事,我明天得去趟青岛。”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和你说,我想过了,之前是我欠他太多,我得好好补偿他,你也别出去太久,工作嘛,哪儿有孩子重要”
贺继威叹了口气“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很让人怀念。”
“”
“像是你刚怀他的时候告诉我的。”贺继威笑笑,眼神很深,竟似有些难过,“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了。”
吕芝书“老贺”
贺继威已经转身走了。
贺予躺在卧室床上,不用和吕芝书贺继威虚伪客气之后,他的眼神就有些散乱。
他看着天花板,和过去的一周一样,他一个人独处呆的时候,就会捋着之前的事。
“咚咚咚”
不期然的,老宅的大座钟又敲响了。
一声一声沉闷浑厚地叩击在他心里,就像每一个孤独的夜晚,就像那个他站了很久,也等不来哪怕一个人的陪伴的十三岁生日夜。
想到那个生日夜,他不由地又想起了谢雪。
不但他的父母从没有多少关心过他,就连谢雪也只是他在极度孤独和极度病态中部分想象出来的一个人,她是真实的,但又非完全真实的,得知了这一真相,他对谢雪的感觉变得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