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如此努力,两人也不能无所事事,嘘寒问暖端茶送水捏肩捶背侍候得无比周到。几人何尝见过会长和邓紫垣如此狗腿,刚开始很不适应,后来也就坦然受之了。
因为邓紫垣反复强调,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处理各种琐事,保障选手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比赛中。众人想想也有道理,真是什么都不让做反倒会让两人怀疑自己价值,便由得他们去了。
当晚排练到十点多大家便回去休息,苏雁邱和白璧微推敲最后一处细节,终于完工时已经将近午夜,回去的路上,苏雁邱状似不经意地询问白璧微,为什么会学习过箜篌。
白璧微只是回答,它的声音好听。
而真实的原因是,当年那人读过《李凭箜篌引》之后,对这种乐器十分好奇。
他对于音律和各种乐器可以称得上是天赋异禀,很快就学得有模有样了,白璧微觉得好玩,乐声又实在好听,才一时意动跟他学了起来。
但是学习乐器时间久了总会单调乏味,幸亏他极有耐心,谆谆善诱不厌其烦,才终于陪着她学成了。
她的水平还不足够,而他,已经配得上李凭箜篌引中的形容。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
女娲炼石补天处,石破天惊逗秋雨。
梦入神山教神妪,老鱼跳波瘦蛟舞。
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
苏雁邱若有所思,却不再多问,把她送到女生宿舍那一层,便告辞回了自己的住处。
白璧微一夜好眠,苏雁邱却是反复辗转,难以入睡。
今天,望着她弹奏箜篌时从容自若,仪态万方的风采,他有一刹那的失神。
静静地凝视着她,似乎看到了一位误入尘世的小仙子。
美得不可思议。
然后心口,却像被什么尖利的东西猛然一击,剧痛瞬时传遍全身――那么,她是为谁而误入尘世?
“怎么还没睡?”澜沧的声音低低传来。不愧是五十年难得一见的音乐鬼才,澜沧就连声音都像极了大提琴的乐曲,低沉柔和,宛如天籁。
“歌词中最后两句,我再考虑考虑。”苏雁邱略略一怔,随即平静地回答。
“哦,好的。”澜沧低笑一声,竟然透出几丝戏谑,“明天我不会告诉白师妹,你对她写的歌词不满意。”
苏雁邱呆了一呆。
在他印象中澜沧极为清高冷情,才华横溢的人大都不怎么愿意和人交往,事实上这几天人相处也验证了他的判断,可现在……
“又没有旁人,和你说句实话。”澜沧坐起身来,长长地出了口气,用一种与他才子形象极不相衬的豪爽坐姿面对着苏雁邱,“天天为了保持人设端着个高冷范,简直累死我了,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苏雁邱:“?”
这位大哥,咱们……很熟吗?
远远没到推心置腹的地步吧。
“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你应该也是一样的情况。”澜沧垂下毛茸茸的双腿,随意地在床铺下面晃荡着,“还别说,咱俩一个型号的,算是撞衫了。自从你入校我就在想,是你先崩人设呢,还是我先崩人设?如果你崩了人设,我就跟着自爆,免得成天装这么累。结果快两年了你还伪装得挺好,有时候我就想,要不我先自爆,看你会不会跟上?但是吧,又有一些不甘心,好像那样就输给你了,怎么就不能坚持坚持胜过你呢?反正吧,就是一直纠结,左右摇摆……”
或许是这些话无人可以倾诉,在心里闷得太久了,现在一旦找到排泄口,便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不可收拾。
苏雁邱越听越是目瞪口呆,满头黑线像极了那个经典的表情包。
对于这位才子他是久仰大名,虽然没有交集但也彼此认识,一向很欣赏对方光风霁月清冷脱的澹泊高洁,却在今天被对方告知,我这一切都是装的,并且还要和你比一比谁能装得更久?
澜沧源源不断滔滔不绝说了半天,才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急刹车打住了话头,和苏雁邱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讷讷地试探:“那个,难道,你……不是装的?”
苏雁邱已经明白过来了,有些好笑:“有什么可装的?”
“真不是?”澜沧的声音里明显带出些许张惶。
“为什么要装?”苏雁邱波澜不惊地反问。
“你……真的,本来,就是这种性格?”许久,澜沧不死心地、带着最后一丝挣扎问。
苏雁邱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砰”地一声,澜沧仰面向后栽倒,再也没有了动静。
至于是不是真睡着了、今晚他究竟还能不能睡着,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苏雁邱无奈地轻笑着摇了摇头,心里轻松了许多,反倒是很快入眠了。
第二天见到的澜沧,仍然是那个清冷漠然气度高华的翩翩才子,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没有生过,或者只是苏雁邱做的一个,光怪6离的梦境。
苏雁邱当然也不会拆穿他,毕竟现在,大家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
相助之情,援助之意,他感铭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