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的绫罗巷,是她命丧之地。
难道陆砚修就不该为前世的她上一柱香,认一认罪?
苏荷身形娇小,站在竹林中便显得更加清瘦。
光着身子,光着脚去到京中最繁华的朱雀大街?还要上一柱香,跪半个是时辰?这岂不是将他的颜面放在地上反复碾压?
陆砚修不敢相信那竟是她口中说出来的话,眼中颤抖,当即果断拒绝:“你不要太过分!”
“是丢你的面子,还是丢你儿子的性命,自己选吧。”
陆砚修瞳孔微瞪,仿佛有一种被窥探的心慌。
他心里有思量,如果暨儿能被治好,他散尽家财也可。可要是没有把握,便跟祖母所说的一样,不能丢了银子又丢了人,不如就将他扔到荒郊野岭,任其自生自灭!
“总之,我是不会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他愤愤不平,多有不甘。
“看来,还是你的面子最值钱。”
苏荷挑眉,从他跟前走过。
这世间从来都是最看重什么,往往会失去什么。
陆家不是最爱脸面吗?
那便等着吧。
“你……”陆砚修企图与苏荷争执,下意识去拉扯她的衣袖,顺滑细腻的衣角却从指缝间溜走。
苏荷头也不回的离开。
陆砚修看向空落落的手心,气的直咬牙,“苏荷,你别欺人太甚!”
在苏家受了挫后,陆砚修找不到去处,只好灰溜溜的回了府。
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柳萋萋赶紧差明春将人请过去,问起老神仙一事,眼中闪着希冀。
“苏家不肯透露消息,想必没有其他的法子……”
陆砚修只得实话实说,将苏荷好一阵抱怨,心中始终有一股怨气。
柳萋萋挺起的脊背顿时软在了床上,看向一旁的襁褓,不忍的别过眼睛,“你之前还说苏荷慈悲心怀,性子和善,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之前的事情是我对不起她,我不该先她一步怀孕生子,可是大人的恩怨怎么还怪罪在孩子头上?暨儿还那么小,顶着那样的污斑如何使得?”
话语刚落,啜泣声又渐渐响起。
陆砚修一听见她哭,顿时坐立难安,语气颇有些不耐烦:“眼睛都快哭瞎了,你还是歇歇吧。”
“我还不是为暨儿伤心?要是治不好,后半生在别人的嘲笑中过日子,还不如现在就把他……”
后面几个字没说下去,柳萋萋有些胆怯的看着陆砚修,模样梨花带雨:“夫君,你去求求祖母,让她想想法子吧!”
她私库藏了那么多钱,给谁用不是用?总归是陆家的血脉,难道还会舍不得?只要钱给的足够多,天底下还愁找不到神医?
陆砚修面露难色,有些不忍道:“祖母的意思……干脆就将他溺死。”
“……我费尽千辛万苦生下他,不是为了让他去见阎王!”柳萋萋含泪控诉,可心里比谁都清楚,与其痛苦活在世上,不如走的干干净净!
陆砚修犹记起她诉苦第一次生产,而自己没在身边的时候,想到那些,近日来的抱怨与不满都化作了云烟,陆砚修上前将柳萋萋搂在怀中,心疼安慰:“这段时间我尽全力寻找老神仙,只要有一丝希望绝不会放弃!”
伤心之余,柳萋萋灵敏的嗅到了陆砚修身上一股淡淡的脂粉味。
联想到他方才去见了苏荷……不由得胡思乱想。
夜色低垂,阴沉一片。
苏荷被王氏留在府上用过晚饭以后才离开,坐在回苏宅的马车上,路过燕雀楼时,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张脸前世她见过。
“停下。”
苏荷掀起车帘一角,看见男人穿着小厮的服饰,手中捧着一把银子,在门口张望了好一阵,一脸坏笑的跨进了燕雀楼。
“小姐怎么了?”裴夏问。
苏荷望着燕雀楼的牌匾,听见里面传来的赌博声与欢呼声,蹙着眉问:“这是赌坊?”
“是的,京中最大的赌坊,听说是二皇子手底下的铺子。小姐是瞧见熟人了?”
“熟人不算,仇人倒是真的。”
那个男人与柳萋萋有四分相似,模样粗犷,举止鲁莽,看得出来是个乡野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