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一个月里,我强迫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你就把这些交给上级。”
那一份东西曾晓辉回去以后看过,是于博收受贿赂的证据。上级如果收到了举报信是必须予以回应的,而于博因为升得快也引发了不少人的嫉妒,这件事一旦捅出来,于博便会前程尽毁。
“你就不怕我直接交给上面吗?”
“你不会的。”依旧是那种笃定的语气。
曾晓辉愤愤地想,于博就是知道他下不了这个手才敢把这把柄交到他手中的。但曾晓辉最终还是答应了于博的要求。虽然他心思单纯不长记性,但在感情问题上他还是有原则的,他觉得这一个月里无论于博耍什么花样,他都不会再回心转意了。
他早已看透这个虚伪的男人。
“我会保密的。”于博得到曾晓辉肯定的答复后承诺道。
曾晓辉翻了个白眼,把电话挂了。
确立关系之后,于博便开始为十分不喜欢单位食堂的油腻饭菜的曾晓辉做爱心午餐。为了保证营养,他每天早早地起来,烧两人的份,随后用号称又美观又没无害的玻璃饭盒盛了满满一碗开车给曾晓辉送去。
曾晓辉不要他接送,坚持自己开车,于是每天早上于博都是按了门铃把饭盒交到他手里便废话没有一句地走了。
他不是不想和曾晓辉多说几句,而是他不想用对待那些“可利用对象的”的花言巧语的态度来对待曾晓辉。
在他心里,曾晓辉是特别的。
在曾晓辉养伤不愿见他的那几天里,他便把事情想了个透彻。他太了解曾晓辉看似绵软实则倔强的个性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必须有所行动才能挽回两人的关系。
曾晓辉如今已经习惯在上班前收到一份满满的营养午餐,在下班后从信箱里摸出一封字迹端正的短信。信的内容大都是于博的随笔,对工作的感想、对人生的思考,以及许许多多生活琐事的分享。结尾处通常留有一些邀请性的内容,比如希望曾晓辉也能说说他的故事,或者答应某日一同去信中提到的地方散散步。
但尽管每封信曾晓辉都认认真真地看了,却一次也没答应过于博的请求。于博也很耐心地绝口不提,照样按时给他送饭送信。
有一次,曾晓辉去外面开会提早回来,便趴在自己窗口瞧,他等了很久才等到那人骑了辆半旧的自行车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于博在他信里提到过,为了省油费他只有在必要的场合才开车,平日里都将这辆跟了他好几年的自行车作为代步工具。当然,这一点他只告诉了曾晓辉,他并不想让那些很可能表面上说着节约是好事背地里却议论他寒酸的同事们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曾晓辉看到这个向来高大帅气的男人,穿着件洗得有些发黄的老头衫曲着长腿蜷在这辆小自行车上出现在楼下时,竟会涌上一股令眼眶发热的酸涩。
于博停好自行车,走到他家楼下的信箱处,因为有棚子遮挡的关系,曾晓辉看不见他的身影,不禁将身子又往外探了探,然而就在这时候,塞好信恰巧走下台阶的于博若有察觉地抬起了头。眼神撞上的一瞬,曾晓辉惊慌失措地缩回脑袋,窝囊地躲在帘子后头努力平复骤然加快的的心跳。他忽然十分害怕,害怕于博上来敲门质问他为什么躲在窗边偷窥,却又懦夫似地不敢相见。
然而于博并没有这样做。
等曾晓辉再度从帘子后面探出脑袋向楼下看时,于博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曾晓辉松一口气,随即走进卫生间用冷水拍打着脸强迫自己回忆起那晚的不堪,借此来浇灭内心那一点不理智的火苗。
第二天,于博照常来送饭时,眼中布满血丝的曾晓辉都不敢抬头看他。幸而于博依旧送完饭就走了,然而他却直接将一封信塞到了曾晓辉的手里,信里只一句话:
“我今天启程,在威海等你,有些事想让你知道。”
当晚,曾晓辉对着日历划日子,他已经和于博“交往”了十八天了,离结束还剩十三天。他拿出于博之前的信一封封再次读了一遍。那字里行间透露了于博不为人知的一面,原来他也会因为领导啰嗦而在开会时睡着,他也会因为懒惰把衣服堆到没有可替换的了才洗,他也会在加班结束后跑去夜排档吃些不洁食品。就像一个从神坛上走下来的受人顶礼膜拜的偶像,那样真实,那样平凡,令人生出亲近之感。可谁又知道,那是不是另一种收服人心的计谋?
之后的两天,曾晓辉自然没有收到那饭盒与信件,被同事询问怎么今天没有带饭时,他只好尴尬地说难得想换口味出去吃。以为是父母给他做饭的同事都说他,真不知足……
不知足?
曾晓辉插着口袋在街上溜达,却没有一家饭店能勾起他的食欲,不得不承认,于博再次成功地动摇了他的意志。比之先前那些暧昧的伎俩,这简单而笨拙的追求方式,如毒素般渐渐麻痹了他的神经,渗入了他的五脏六脾。
不战而屈人之兵。
是他给了这个狡猾的敌人以战胜他的机会,便也只能认栽地收拾行李买了机票,再发条消息告诉他,自己会在何时降落。
于博在机场等他。曾晓辉眼看着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越过人群向他走来,忽然就有种后悔得想要逃开的冲动。然而于博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一手提起他的行李,一手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外走。
他们转了好几辆公交,半路上于博找了家超市买了好些吃的提在手上。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最后是坐着一辆黄鱼车驶入了某个小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