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溫淮騁真的打算等放了學以後找陳述單獨聊聊,卻沒想到陳述自己先想開了,主動來找了他,幾個人乾脆不去食堂吃飯了,在小賣鋪買了點麵包飲料,一起去了操場。
四個人在觀眾席區找了塊地方,兩兩前後坐下。
江凱明拆開一包薯片,遞給四個人中間:「說吧,陳哥,這麼莊重地把我們叫過來,要宣布希麼大事。」
陳述長長地嘆了口氣,先和大家說了聲抱歉。
江凱明沒忍住摸了摸他的額頭,一臉嫌棄:「說什麼胡話呢?咋就抱歉了,朋友之間不興這個啊。」
溫淮騁拍開江凱明擱陳述身上的手:「你正經一點,讓他先說。」
「奧……」江凱明悻悻地收回手,撈了片薯片塞進嘴裡。
陳述抬手揉了揉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起來顯得我有點小孩子氣,我前幾天不是心情不好嗎,其實是因為我媽要結婚了。」
這話一說,除了蘇未嶼,另外兩個人一下子都陷入了沉默,江凱明甚至差點把嘴裡的薯片掉出來。
陳述是單親家庭,但並不是因為父母離婚導致的單親,而是因為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父親就因為車禍去世了。陳述的父母感情非常深,在陳述父親去世後,陳述的母親陳敏不願意再婚,一直一個人拉扯著陳述長大,因此這會兒突然說再婚,兩個人都很意外。
「啊,額,阿姨要結婚了?」江凱明放低了音量。
陳述白了他一眼:「沒必要啊,正常點。」
「你怎麼說?」溫淮騁擰開一瓶礦泉水遞給陳述。
「還能怎麼說,祝福唄,我媽這些年一個人養我那麼大也不容易,能找到個對她好的人一起過下半輩子,也挺好。」陳述咧起一個笑。
「那你前幾天怎麼……」江凱明欲言又止。
「哎,那,總要有個接受的過程嘛,我這不是一下子知道,也有點沒做好準備嗎,就有點拎不清了。」陳述接過水,說完喝了口。
蘇未嶼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他只知道陳述是單親家庭,別得並不是很了解,但看大家的反應,想來陳述媽媽再婚這件事應該的確非常突然,但看陳述現在坦然講出來的樣子,至少他自己應該是想開了。
「未嶼應該不太清楚我家裡的事情吧,害,其實也沒什麼稀奇,就那些老套的故事。我爸呢,去的早,車禍。他剛走那會兒我家裡條件挺差的,之前和你說我在學校做小生意是因為興,其實也不全是,小學的時候太窮了,我媽一個人帶著我很辛苦,我就老想著弄錢給她分擔分擔。後來我媽做生意起來了,家裡條件也好起來了,才真的變成了個興。」陳述說著說著,嘴角那抹弧度便落了下去,大抵是回憶到了以前那些不太輕鬆的日子,「其實我真的很感激我媽一個人把我拉扯到這麼大,以前她不肯再婚,一個是因為我爸,還有一個就是因為我,怕找的人對我不好,也怕人家要她再生一個他們自己的小孩,讓我覺得她不要我了。」
說到後面,陳述有些哽咽:「我昨天見著那個人了,對我媽挺好的。說實話,我媽能找著個真心對她好的人一起過下半輩子,我是真高興的。我就是,我就是一下子又想起了我爸。」
江凱明抬起手在陳述背後輕輕拍著,溫淮騁從口袋裡摸出紙巾遞給他。
陳述接過紙醒了醒鼻子,繼續說:「他們以前感情真的很好,但我也知道,人死了就死了,活人還是得過日子不是,我媽今年也才四十歲,我不想她這一輩子,就全耗我身上了。」
幾個人都有些沉默,死亡,人生,這些話題對十幾歲的他們來說,始終是沉重而難解的。
蘇未嶼看著眼眶通紅的陳述,聽完他講的這些話,覺得自己的鼻子也有點酸,他有點羨慕陳述,從那些話里,蘇未嶼聽出了陳述媽媽對陳述的愛,是又深又沉的,他想,這才是母愛吧,他從未體驗過的愛。
他想起了蘇朝逸,甚至想起了那個女人,竟然有了想要落淚的衝動。
明明,親眼看著那兩個人死的時候,他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溫淮騁想到蘇未嶼早早失去了父母,於是向他看去,看到了他眼裡的脆弱和晶瑩。在那一刻,溫淮騁無法形容他心裡感受到的震撼,一種名為心疼的情緒瀰漫開來,隱秘而刺痛,於是他的手先於他的思考握上了蘇未嶼的手。
蘇未嶼低頭看了眼手心的溫暖來源,看見那熟悉的手,而後對上手主人的眼睛。
他看到了溫淮騁不加掩飾的心疼和關切。
在那一秒里,蘇未嶼無法遏制地為眼前這個握住自己手的溫淮騁心動著。
第31章
周六放了學,蘇未嶼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去尾狼那裡一趟。
到了那家酒吧,照例是剛剛開了門,還未正式營業。吧檯前站著一個蘇未嶼不認識的青年,正拿著塊布在擦拭著手裡的玻璃杯。
「您好,我們這裡不招待未成年人的哦。」何文見蘇未嶼一身校服背著個書包進來,誤以為他是來這喝酒的。
「我不喝酒,我找尾狼。」蘇未嶼說。
何文對自己猜錯客人的來意歉意一笑,又解釋道:「老闆今天還沒過來,你可以坐在這裡等一會兒。」
蘇未嶼點點頭,在吧檯前坐下。
何文給他倒了杯水,放在他面前:「不把書包放下嗎?看上去挺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