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千防萬防,最後敗在了他自身。
這一趟回來,嚴肅州看上去更加年邁。以往挺直的腰背鞠了下來,似乎突然間就變得衰老,兩鬢的發染了霜,倔強古板的眉耷拉下來,沒了以往強硬的姿態。
此時朝上的官員未曾散去,經宮人傳報,嚴肅州自殿外走入,一步一步,步伐緩慢沉重。他半掩著袖,袖中裝的是皇后娘娘匆忙命人傳來的信。
嚴肅州沒來得及看,自進了京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他人的監控下。
朝堂依舊是他離開時的朝堂,人才濟濟,百官待列,可仔細一看,又突覺陌生,多了幾個面孔,相識的人少了許多。
嚴肅州先是一眼望見太子殿下,此事牽扯過大,他來時就知太子定然慌張無措。可當他看見太子跪於朝堂之上,不斷哀求。嚴肅州的神情先是怔住,而後心哀釋然。
嚴肅州看著太子長大,年歲越大對太子抱有的期望就越小,他不是那種對子弟苛求出眾的長輩。
太子悟性差、膽量小,這些都沒有關係,太子註定要坐上那個位置,底下的決策、事宜溝通自會有他人協調,品性純良才能做好一位好的君王。
可他沒想到此時此刻太子會如此的懦弱,事態未定就先亂了陣腳,毫無儲君威嚴。
接著他的目光掃過上的死對頭,喬守忠站得筆直,手中執笏板,不苟言笑。
嚴肅州知道喬守忠在看自己,他直直從他身邊走過,站在了大殿內。
開口第一句便是臣有罪。
他接受著所有人的注目,嚴肅州的身軀變得異常沉重,他慢慢跪下磕頭。
不求聖人寬恕,不求辯解。
他這一趟太累了,身上肩負的是成千上百無辜百姓的性命,他乾乾淨淨卻全滿身冤血。
再抬頭時嚴肅州混濁雙目中帶了淚花,聲音蒼老頹敗。
嚴肅州是如何都沒有想到喬守忠敢在百姓性命上做文章的。
從治水官員中安插人手毀堤壩再到後續煽動百姓情緒宣揚巫蠱之術,步步為營,機關算盡。
若不是那一封無名的信,嚴肅州至今還被蒙在鼓中。
嚴肅州說時間匆忙,證據已經在搜集中,約莫四五日便能傳至京都,音落他伏地不起。
從開口說話起嚴肅州都再沒看過喬守忠一眼。
楚越沉得住氣,即使岳父被嚴肅州指認出來羅列罪名他也沒多大慌張。左右證據還沒送至京都,只要一日送不到岳父就一直無罪。
聖人頭疾加重,無心朝堂,最後將此事全權交給老三楚禎,在此期間,嚴肅州與喬守忠二人不得私自離京半步。
聖人看似平等的將兩人禁足,但明眼人都知道聖人在偏袒喬守忠。
得到這個結果楚越無半分意外。除了嚴肅州道出喬守忠名字楚越驚了片刻後,其餘事態都在他預料之中。
打一開始,楚越就做好應對種種可能的準備。
朝堂散去,楚越走至喬守忠身邊,兩人說話的聲音不大不小。
「岳父,那嚴肅州血口噴人,著實可惡了些。」楚越言辭鑿鑿,「治水不力,欺君罔上。若不是岳父接到族中子弟來信,只怕事態更為嚴重。」
「如今在朝堂之上他竟然禍水東引,滿口謊言,真是……」
「仁安,慎言。」喬守忠站在檐下,雨水打入手心。
鋪天蓋地的雨,昏沉沉的天,殿外的積水漫至階梯,數個披蓑衣的宮人在奮力清掃。
未帶傘的官員接過宮人提前備好的傘,或一人或兩人撐開傘齊齊步入雨中,步伐不免加快。
「這雨越下越大了。」喬守忠感嘆,面上並無壓倒嚴肅州後的喜悅。
楚越頓了頓,回想起聖人頭疾發作時的狼狽,「岳父,京中湧入災民過多,慧蘭日日施粥恐操勞過度,仁安事物繁多,不若讓慧蘭先回家中休息余日?」
喬守忠定定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勸道:「萬事不可操之過急。」
「是。」楚越點頭,掩下的眸中流露出的陰鷙。
大雨天,窗外的雨滴滴答答落下,嘈雜不休。
昏沉的天中,殿內沒有點燭火,床幔凌亂垂地,懸掛的玉簾發出叮叮咚咚脆響,一隻蒼白的手忽然探出,隨後慢慢抓皺了帳幔,因用力而骨節突出,指尖泛著淡紅。
喘息聲細碎,偶有嗚咽。
上面的人似發了狠勁,不說話,埋頭苦幹。
運動時腰腹緊繃,背部線條隨著運動清晰流暢,矯健強勁。
稍後,那隻探出的手被溫柔卻不容抗拒的力道帶回。
哭咽聲繼續,隱隱約約,暗五的思緒猛地回歸,瞬間清醒過來。
事後挽救已無力回天,無措過後暗五抿了抿唇,恰扯動了唇上的傷口,他起身打算收拾現場。
楚淩閉著眼,眼尾處暈開一抹嫣紅,唇色極艷,墨發散開,整個人帶著事後慵懶的氣質,妖冶昳麗。
「你去哪?」一開口才發現聲音格外沙啞,楚淩睜開眼看暗五。
暗五保持支起身的動作,上半身不著寸。縷,緊實有力的胸膛隨著呼吸起伏,腹部肌肉明顯緊實,看著格外勾人楚淩默默加重了呼吸,他伸出手將人拉下。
「睡會。」因著聲音難聽,楚淩不願多說。
暗五睡不著,他虛虛摟著主子的腰,不敢多動,目光看向那半掩的窗,窗外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