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芦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死一般的沉寂,仿佛连时间也在此刻凝固。眉庄悄悄环顾四周,所有的丫鬟太监们都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皇后此时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只是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让人感到害怕。
华妃也是第一次这样安静的坐着,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指甲,好像能从上面看出什么花儿来一样。微风轻拂过面颊,却未能带来丝毫生机,只是带来了丝丝凉意,仿佛连风也在这寂静中失去了声音。
眉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在这时,皇上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眉庄的心脏猛地跳了几下,她赶紧站起来行礼,可是皇上却像没看到她们三个一样,直接走进了产房里。
皇后赶紧跟在后面走了进去,眉庄和华妃也没办法,只能跟着进去了。夏冬春此时还没有醒,屋子里虽然被收拾过了,但是还是能闻到那股难闻的血腥气息。
小阿哥已经被乳母喂过了,此时正在睡着。皇上站在襁褓旁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颤抖着伸出手去掀开了襁褓的一角。
他看清了这个孩子的左手,只觉得眼前一黑就要往身后倒去,皇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皇上。
皇上默不作声的甩开皇后的手,走出了产房。几人分别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皇上愤怒的拍了一下桌子,“怎么会这样!谁来给朕一个解释!啊!”皇上愤怒的喊出了声。皇后三人则迅的跪到地上,皇后低着头,说:“皇上息怒,臣妾已经让太医检查了,六阿哥,六阿哥他……他是先天不足……应该是夏常在孕期多思的原因。”
皇上冷笑着,说:“生出这样一个不祥孩子,岂不是让天下万民都来嘲笑朕吗?”
皇后不敢说话,眉庄没办法,只好开口劝解到:“皇上,淳亲王也是天生有疾,如今不也……”,看着皇上越铁青的脸色,眉庄也只好把剩下的话吞回到肚子里。
皇上痛苦的捏住自己的额头,冷漠的说:“以后夏氏就不必出现在人前了,让她好好带着六阿哥在交芦馆生活,你们,都回去吧!”
说完,皇上也不管还在地上跪着的女人们,一甩袖子就离开了。
皇上走后,几人站起来。皇后显得很是失魂落魄,她低声说:“都回去吧,这里,以后都不准再来了。”
眉庄和华妃点头应下。走出交芦馆,众人才现天已经黑了。眉庄疲惫地坐上自己的轿辇,回到了咸福宫。
翊坤宫里,丽嫔知道夏冬春生产的消息早早的就来等着了,却没想到一直等到天黑华妃都还没回来。她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回去,却碰到颂芝扶着华妃进了大门。
“娘娘,”丽嫔殷切的迎上去,华妃看着她,说:“你进来,本宫有事要和你说。”
丽嫔乖乖地跟着华妃走了进去,刚坐好,丽嫔就迫不及待地问:“娘娘,夏常在可平安生产了吗?不知道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华妃定定的看着丽嫔,一字一顿地说:“夏氏所生之子,如先帝淳亲王,你还愿意抚养他吗?”
丽嫔一开始没有听明白,她惊喜的说:“是个小皇子吗?那可真是太好了,淳亲王……淳亲王!”丽嫔惊叫起来。
华妃疲惫的点点头,说:“那孩子就像淳亲王一样,天生就是个残疾,只不过这孩子是没有左手,你还愿意抚养他吗?”
丽嫔赶紧摆手说:“这怎么能行呢?如果我养一个这样的孩子,那皇上恐怕会永远不来我这里了。这怎么能行呢?这…这个……”
华妃看着丽嫔,突然觉得很讽刺,她不耐烦的甩甩手,“既然这样你就不用再想后面的事了,赶紧回去吧,这件事皇上说了不许议论,你可得管好自己的嘴!”
丽嫔连连点头,她怎么可能去抚养一个残疾的孩子呢,而且到现在皇上也没有现任何圣旨,肯定是极其厌恶这个孩子了。
她手足无措的站起来,说:“既然这样,那,那臣妾就先回去了。”
华妃不耐烦搭理她,丽嫔灰溜溜的离开了。
华妃坐在椅子上,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个孩子,突然觉得十分心酸。还有夏冬春,躺在床上,一脸死气,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只是,夏冬春生产的事原本就有很多人都在悄悄地关注着,所以她生下一个残疾的孩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东西六宫都十分吃惊。
嘉嫔知道之后沉默了许久,她最恨的人一个就是给自己下药的人,可恨这人到现在也没查出来到底是谁,另一个就是夏冬春了。如果不是夏冬春冲撞了自己,那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这样体弱,现在听到夏冬春生下一个残疾的婴儿,她竟然并不觉得解恨,反而觉得有些唏嘘。
众人虽然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但是碍于皇上的态度,谁都不敢大肆讨论。六阿哥出生之后,就好像已经被彻底遗忘了,洗三和满月都没有办。夏冬春虽然醒了,可是却虚弱到连话都说不出来,她只坚持了四十多天,就撒手人寰了。
伺候的人都觉得晦气,却还是把这件事报告给了皇后和皇上。皇上冷漠的让人把六阿哥送去阿哥所抚养,夏冬春则悄无声息的被送出宫外埋葬了,连妃陵都没入。
皇后知道后也只是嘴上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装模作样的感叹了两声罢了。
一时间,整个后宫的气氛都凝滞下来。皇上自从六阿哥出生之后就很久没有往后宫来了,但是他时常召见弘曜和弘安,似乎这样就能驱散六阿哥带给他的阴影一样。
眉庄去安陵容那里,两人提起此事,都感慨万千。
“原本她高高在上,家世和外貌都远在我之上,却没想到会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眉庄沉默了片刻,说:“只是可怜了六阿哥,皇上也不说给他找个养母什么的。”
翊坤宫里,华妃独自坐在屋里,她手里拿着一件小小的衣裳,那件衣裳很明显已经很旧了,丝线已经褪色,却很干净。看得出这件衣裳的主人很爱惜。
华妃想着自己的孩子,想起那碗安胎药,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忆起从前的事了,可是六阿哥出生之后,她却常常梦到曾经在王府的事情。那时她是他最喜欢的女人,他们一起跑马,一起吃饭,一起想象着有一个共同的孩子该有多幸福。王爷有多久没来了?
哦,不是王爷,是有一个又一个新人的皇上啊。华妃怔怔地坐着,她突然站起身,“颂芝,”
“娘娘,有什么吩咐?”
“准备轿辇,本宫去阿哥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