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赫兰街刚下过大雨,街道两旁积年的垃圾流着酸水,沿着便道牙子淌进地沟,溢散出的陈腐臭气夹杂在潮湿空气里愈发令人作呕。
街面上空无一人,老旧的楼皮斑驳掉落,破碎的窗户里不时出现几个毛发稀疏的脑瓜,观察着外面阴沉得能滴出水的天空,等待绵连小雨彻底停止。
黎白安裹紧夹克,踏着水洼,大步走向门前有废弃广告牌的楼栋。
这里有一家不起眼的广告绘图公司。
昨天,黎白安确定了调查目标是风暴港的考察团后,决定前往实地调查。
只身前往风暴港还不行,她需要一个可以接近真相身份。
她在网络上一搜,发现风暴港的地域研究中心在招海域考察项目助手,这份工作要求应聘者有潜水二级资格证书,相当于救援潜水员水平。
不知为什么,这个世界明明科技发达,水下机器不缺,但是有这个证书的人非常抢手,薪酬与财团下属公司的管理人员差不多,而培养这样一位潜水员,前期在资金方面的投入非常大,需要购置设备、请教练、到专门的海域训练、参加考试等等,属于高投入高回报的职业。
然而她现在看的这份工作,待遇却低到无语:“没有工资,包吃包住”。
唯一稍微有点竞争力的是:“提供自然力量控制指导”。
可考得起潜水等级考试的人,根本不愁找不
到学习自然力量的指导者。
这就好比在发电厂门口卖电池,人家也得看得上啊。
除非像黎白安这种——别有目的的人。
黎白安需要这张证书,她从朱蒂那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出这家“广告”公司能帮她解决问题,说白了它就是做假证的。
赛博世界,丛林法则,绝对善良在这里无法生存。
脚边蹿过一只肥硕的老鼠,蹭倒了楼道转角处的纸箱,这纸箱对面就是她要去的房间。
老板娘正倚在窗边吸烟,听见她进来,用小烟锅指指桌面。
上面放着一个早就准备好的信封,写着潜水二字。
黎白安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仿造的纸质证书。
“注册系统也已经改了,有效期一个月。”老板娘呼出的烟气穿过鼻环,声音沙哑地说。
“怎么支付?”黎白安问。
“原定1万块,但是我们刚刚发现不同地区有各自的登记系统,如果你还要修改当地的登记,再加五千。”老板娘笑了起来,不健康的苍白皮肤显出了几分血色。
什么叫坐地起价,这就叫坐地起价。
黎白安才不信老板娘是“刚刚”发现这一点不同。
但两天后项目就开始了,她必须在今天给风暴港的地域研究中心发送简历和工作申请。
现在是卖方市场,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要去的是风暴港。”她报上地名,相当于默认了对方的涨价要求。
正在嘬烟的老板娘抬眼瞟了她一眼,“你要去
那里啊。知道了。”老板娘腾出一只手啪啪啪地在手机上发出一条短信,对她说,“十分钟内生效,有效期还是1个月。”
听起来像充了个会员。
黎白安忍痛付款。
临走前,老板娘叼着小烟袋锅,意味不明地说:“小心,那片海下埋藏着人类的贪欲。”
黎白安脚步微停,“你去过风暴港?”
老板娘嗤笑:“我在那里长大。”
黎白安调转脚步,“和我说说那里的情况,我可以另付五千。”
*
风暴港距离希尔市市区40公里,列车每小时一班,单程40分钟。
黎白安昨天收到地域研究中心的电话,通知她下周一前在中心见面,如果她能早来,也可以提前与他们联系。
她说可以提前一天到达。中心的联络员说,请她上午10点到达深海俱乐部门口,他们将在那里见面,提前为她介绍这次项目的组成员。
周日这天,黎白安提前查好列车时刻表,9点10分背着包到达站台。
不少市郊的人趁周末到中心来采购,从郊外到市中心的车上人不少,而从市中心到郊外的车厢几乎空着。
9点20分,列车准时启动。
钢筋混凝土的丛林在身后渐行渐远,眼前的景色开阔起来,天还阴着,但云层不再是浓重的铅灰色,而是透着白色天空的淡云,空气中的潮湿和草香亦扑面而来,自然的气息压制了城市的颓靡。
9点45分,黎白安走出海港站。
车站对面笔直道路的尽头,一尊高达25米的未来佛造像从破旧的楼宇中显露出来,造像由白色钢铁制成,佛像的眼睛和背光缓慢地闪烁着白光,俯视苍生。
这是风暴港的标志性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