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年光如激浪,冻云欲折寒根向。
天已入腊月,是夜,本是有些许困意,奈何躺在床上思前想后,怎么也不能安心入睡,只凝着帐幔,久久不能合眼。
忽见樘一个侧身,我倏地闭上双目,只闻耳边悉悉索索,床榻亦是时起时沉,似是樘起身着衣。
一阵困惑泛上心头,这会儿不过丑时,还未至四更天,他怎就起了,若说是要出去方便,那也绝不可能,他在夜里头,可从不会有内急之事。
良久,才见他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走进,他知我向来浅眠,而今眼眸微睁着,于他而言也并非什么异事。
不知过了多久,天终是破晓,带着一夜未合眼的疲惫,我终是安然入睡。
“云袖姐姐,麻烦你进去通传一声儿,奴婢伶人,有要事求见娘娘。”“娘娘还在就寝,我也不便进去,你若是有什么事,同我说就好,待娘娘醒来,我自会同她说明。”伶人便是当年选妃之时在东宫伺候着的那个姑姑,那时樘罢黜六宫,她本要被宫正司安排去旁人的宫里,到底还是被我暗自要了来,而今安排在乾清宫当差。
“云袖姐姐,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姐姐,莫要阻挠奴婢,若是…”“云袖,你让她进来吧!”我悠悠起身唤道。
一阵吱呀声过后,便见伶人疾步走进,愁眉深锁,“奴婢伶人,拜见娘娘。”“到底有何事这么急着见本宫?”她四下里看了看,“
昨儿晌午,奴婢见皇上从外边儿带了宫人进乾清宫,行事尤为小心谨慎,一进去,便把奴婢们几个都支出来了。奴婢总觉此人可疑,便一直都暗中跟着她。约莫在今夜子时三刻,奴婢看见她来坤宁宫私自与皇上相会。”“你可看清她是何人?”“是皇上钦点的女学士,名唤沈琼莲。”“沈琼莲?”我紧蹙眉头,颇为愠怒,“真是岂有此理,本宫还在,她竟敢在坤宁宫外边儿私会皇上1“娘娘莫要冲动,且听奴婢讲完,昨夜奴婢没敢靠皇上太近,但是隐约瞧见皇上咳嗽的厉害,而且,那位沈大人,还为皇上拍背。”我不由的攥紧手心,重重的捶打床榻,“那你可知,皇上见过沈琼莲之后干嘛去了?”“这个,娘娘,难道皇上昨夜没回来?奴婢可是亲眼看见皇上进来的呀。”“娘娘”,她顿了顿,“奴婢觉得,沈大人和皇上的关系,可以先放着,但是皇上,似乎是病了,且还不轻,昨晚好像还吐血了呢。”听得此言,我一阵怔忪,思虑了番,才沉声言语,“本宫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是,奴婢告退。”……
“参见皇上。”听得宫人向他行礼,我依旧挤出笑颜相待,沈琼莲之事,暂且缓缓。当务之急便是弄清楚他是否真如伶人所说,病的不轻。
只见他脸色苍白,步伐虚弱,气若游丝的唤道:“柔儿”,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
“你怎么了?”“我……”话音未落,他便倒下,我一惊,慌得趴下去看了他的脖子,“红疹子……”“樘!来人,来人,快去传太医,快呀1我扶起他的肩膀,惊呼道。
许久,才见太医来坤宁宫,此刻我已是心急如焚,母亲亦是带着照儿从清宁宫回来,瞧见此番场景,甚是惊惶。
“这,怎么了1我沉下脸,“娘,樘身上出了红疹子……”“娘娘,皇上怕是前些日子让小侯爷灌上了天花啊1江院正猛然跪倒在地,我亦是惊得茫然无措,只坐至床头,紧执樘的手,轻声唤道,“樘,樘,你起来,你快点儿起来啊1“娘娘,请恕老臣直言,皇上的天花,恐怕是早有感染,若说要治好,老臣,怕是也无能为力呀!不过为今之计,是必须先将皇上隔离,以免得再传染给他人。”我愣住,怔然凝着樘煞白的脸颊,心中却似烈火焚烧。
“柔儿,你先别急,咱们得吸取郢儿的教训,尽快将他隔离啊,还有,你日日与他相处,自己有没有觉得什么不适啊?”我有气无力的摇头,好一阵绞心之痛,“没有,没有……”“还有照儿,还有云袖,还有这坤宁宫和乾清宫的所有人,都得吃些药防备着,还有,整个宫中上下,都得熏些艾草,尤其是你啊,柔儿,你要…”“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我不想听1我紧蹙眉头,“樘,我一定会想办法治
好你的,你说过,此生不会负我,我亦定然不会放弃你。”樘重病垂危,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怕是要引得朝中人心惶惶,朝中虽是贤臣众多,但也不乏些觊觎皇位的小人,而今照儿尚且年幼,只怕是皇位,得拱手相让于四弟了,四弟心机颇为深重,只怕到时我和照儿,都得不到什么好果子吃。故此,如今只得化悲痛为力量,安排好各项事务,才得以保得我与照儿周全。
拭了眼角的泪,我终是起身,“江院正,本宫有一事相求。”他似是明了我心思,躬身道:“娘娘且放心,今日皇上重病之事,老臣,绝不会泄露半点出去!”“如此甚好”,我释然一笑,“现如今太子尚在襁褓之中,若是皇上病危,怕是要引得朝中上下惶恐不安,且边关骚动,如此更是内忧外患。江院正,你能明白本宫的心意就好!”“是。”“瑾琉,你去尚食局,同上次一般,叫她们到各宫熏艾草,若是她们问起,你就说,只因上次小侯爷病故,本宫不放心,怕是宫中还留有些病疫,便再熏一次,以防万一。”“是,奴婢这就去。”我紧蹙眉头,“江院正,您先退下吧,此次出来的久了,莫要让别人怀疑了去,这里有本宫看着就好,你只需每日早晚来看一下。”“是,老臣告退。”“喜子,你速速派人去那些朝臣家中,告诉他们,这些日子不必上朝,
若是问了缘故,就说皇上染了风寒。”“不可!”母亲一声厉喝,“柔儿,前不久郢儿病故,此时若说皇上染了风寒,那么定会有人猜测,说皇上,是染上了天花,且这会儿宫中上下,还在熏艾草,这就更叫人怀疑,你若是真的说皇上染病,那岂不是不打自招1我似有所悟,这一切的一切,若说只是巧合,怕是连我自己都半信半疑。
“黄河决堤,陈政病故,水灾泛滥,与其说皇上是染上风寒,倒不如说他是御驾亲赴河南治水,这样一来,即便是朝中有人觊觎皇位,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那就依你所言吧”我回身,“喜子,就照金夫人说的去办1“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