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帘半下香销印,二月东方催柳信。
阳光晴好,春风乍暖,虽是如此,这二月的天儿,却仍是有丝丝凉意。我迎风伫立于桂花树下,仰头凝着光秃的干枝,不经意间扬起嘴角,只一抹淡笑挂于脸颊,微风轻拂,竟泛起了阵阵灼红。
“想什么呢?”我回首,只见母亲站在我身侧,来得竟是这样悄无声息。再看她手中,依旧是那碗浓黑的汤汁,方才爬上脸颊的笑意,只在这一瞬,便化于无形。
这两年,为了治我的病,母亲也着实费了好些力气,父亲亦是跑遍了整个北直隶,找了许多偏方,我自然也是服了不少药膳,却仍并无见好,脉象依旧如两年前那般无力。
我不语,只凝着那碗汤药,目光却是空洞无神。
“快喝吧,这次可是娘亲自为你熬的,多加了几味药,许还能有些益处”,她一脸和蔼的模样,却不知我心中是何等的厌烦。
我轻叹,瞥过她的脸,不悦的说道:“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一个味道1“柔儿1她亦是轻叹,“这汤药,便是治不好你的病,至少,对你的身子,也是有好些益处的,你还是快些喝了吧,若是凉了,可就更难喝了。”我接过汤药,不经意紧蹙眉头,屏住呼吸,一口饮下,这怕是已成了每日习以为常之事,口中便也没了当初那般苦涩。
不过这回,却是有些异常的感觉,只觉腹中一阵翻江倒海,我当即取
出帕子遮住口鼻,终究,还是尽数吐了出来。
母亲亦是察觉了异样,不过是多加了几味药,何以至此,忙轻拍我背,“诶哟,怎么啦,难道这药有问题,不会呀,这可是你爹在民间找的偏方,我也看过了,没什么不妥呀。”我猛地直起身,满是不悦的瞪着母亲,“娘,你这熬的什么药啊,恶心死了1“恶心?”她一脸狐疑,从眼眸打量到我的小腹,低声呢喃,“难道……”她当即抓起我的手,为我探了脉象,许久,才低声自言自语:“盘如走珠,脉象滑而有力……”听她言此,我更是怔然,探声问道:“真的假的呀,你不会是又探错了…”“真的!这次是真的1她依旧自顾自的呢喃,自顾自的把脉,终是释然一笑,把着我的双手,满目惊喜的看着我,还不忘使劲儿点头,“是真的,是真的。”我瞪目,满目惊诧,“真的么?”“真的,娘何曾误诊过,这两年的辛苦总算没有白费。”听闻有孕,我自是欢喜,心情亦是久久不能静下,直呼瑾琉。
瑾琉闻声赶来,见我如此,一脸狐疑,“娘娘,怎么了?”我微微侧身,紧抓她的双手,“本宫有了,本宫有孕了”,我顿了顿,“快去奉天殿,快去请皇上过来。”“可是,皇上这会儿该还在早朝埃”我耸了下肩,佯作不屑,“本宫不管,你此去必须把皇上请来,否则,本宫就治
你办事不力之罪。”她轻吁,“是。”“诶,等等1我唤住她,忽在脸颊上勾起一丝笑意,“到了奉天殿,若是他问起何事,切莫告诉他,本宫怀了身孕,你只说本宫找他有要事相商就好。”她似有些怔忪,“可是,若是皇上不来……”“这可是本宫下给他的命令,他敢不来1我暗笑,“若是他不来,那就叫他以后都别来坤宁宫了。”她点头允了一声,便匆匆跑开。
见她走后,我才释怀,只如孩童般,龇牙咧嘴的傻笑了一阵儿。旁人却是真不知我心中有多欢喜,这两年,我可是受了不少的罪,尝遍天下最苦的汤药,每日一碗确是必不可少。不经意间,眼角竟泛起了丝丝泪光,这两年,我所受的苦,终是有了结果。
“怎么哭了?这怀了孕的女人哪,可不能哭,伤了身子怎好”,说着,母亲伸出手为我拭了眼角的泪,“这回可千万要小心,别再让那个太后给害了。”我释然一笑,“怎么会呢,她都让樘冷落了,整日把自己关在佛堂,吃斋念佛,哪有机会再出来害人!”如此也好,这两年,耳根子倒是清静了不少,太皇太后亦是很少再出来走动,更是不再管我与樘的事。
“不行,为保安全,以后,你的起居饮食,均由我亲自来照料,我就不信了,还会有人再企图害你腹中的小皇子!”我不由得轻笑了声儿,“你呀,就是太多
疑了。”“外边儿风大,赶紧着进屋,可别给咱小皇子给冻着了”,母亲二话不说便扶着我进了屋。
“柔儿!”谈笑间,忽一声叫唤传入耳中,回首,入了眼帘的,便是佑樘匆匆的身影。
还未走至我面前,他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瑾琉说你找我有要事相商?”我微微颔首,又见母亲自行离开,想是觉得自己此刻有些碍眼了。
“到底何事这般要紧,一接到瑾琉传达我便赶来了,还未赶得及与他们退朝。”我缓步贴至他胸膛,低声唤道:“樘,你相不相信…我们很快就要为人父母了。”他怔住,“什么,此事可当真?”“我何曾骗过你。”“这,这…太好了!”他揽住我腰身,似是激动得话语都有些含糊不清,“改日我们得去白云观好好拜谢拜谢。”樘本是不崇信佛道,可这两年为我能诞下皇嗣,也常去白云观求子,加之民间常有人说白云观求子灵验得很,他便常带我去求子。
“诶,这两日适逢皇祖母出关,她这会儿该在清宁宫,我们得去告诉她,若是她知晓此事,想来心情定会大好”,说罢,他便转身要拉我走。
我亦是跟了去,走了几步,忽的顿住步伐,他怔然,“怎么了?”我稍有些迟疑,小心翼翼的问道:“她会给我好脸色么!”虽是有了身孕,但当初樘为了我与她争执,而今也难保她不会再借机数落我,若是她至
今还耿耿于怀,那我此去,岂不是又得受她的冷言冷语。
“怎么会呢,你如今已是怀了皇嗣的人,这也是她千盼万盼的”,他缓和笑道。
“这都得怪你,当初那么固执,非要惹得她与太后搬去佛堂,吃斋念经,害她青灯古佛这么久,你能保证她不会再数落我么?”我甩开他的手,神色凝重。
“不会的,再怎么说,你腹中的,也是她的重孙儿啊!”母亲亦是笑语,“柔儿,是你多虑了,你们的关系本就匪浅,当初只是因你未有所出,她才数落你,如今,你有了身孕,她要千方百计护着你还来不及呢。”我思虑了一番,紧皱的眉头,终于松懈,嘟囔着,“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