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魅拜星蟾,天宫掌灯火。
他芳游群碧,不舍群仙戏。
弹墨横山阙,斟酒落银河。
遥思帝轩辕,对坐铜花镜。
——《蟾宫夜游》”
溯光帘渠,神庭散的光芒永世不散,形成了金灿灿明晃晃的领域。在领域边缘,光明与黑暗、真实与虚妄交界处,光如潮汐,时涨时消。
这道天观,此时却蒙上了淡淡的灰陌气。
边缘的汐光正渐渐崩解,细小的光粒被剥夺出光海,与之接壤的黑暗来者不拒,尽数侵吞,深邃的黑暗翻涌着,仿佛在诉说欣喜的情绪。冥冥中,一股淡淡的压势笼罩在中央神庭,像一张缓缓收束的大网,狩猎着不明觉厉的巨大猎物。
星官·北斗。开阳星
十五座恒星如帝前守卫,化作两只摇臂,环绕着紫薇星。在其外,39座星官萦绕紫薇垣,作为天然的屏障,护卫着神庭。
北斗,作为其中一座星官,由七颗熠熠辉亮的恒星嵌在星位上,连线成舀酒魁杓形。现在正值瑶光斗柄朝南,天下皆夏,火热气运流转人间,见邪照妄。
开阳星,是斗柄处的第二颗恒星,其色橘黄,如初生骄阳,破壳雏凤。
开阳星是紫薇垣酿酒原料最大的供应处,数之不尽的珍奇果实年年饱满挂枝,照满每一寸地表的天光充满了灵气,是开阳星天然的丰富资源。
还未穿过开阳星的大气屏障,已经能看到一座座巨大裸露的酒池,各色的酒液在其中晃荡,不断地上泛下沉着,时光与食材的共同相处,酝酿着足以拨动天神心弦的美味。只是看着,就满口生津,仿佛已经闻到了四溢的酒香,来到这里的天神可以感受到久违的兴奋。
唯有美酒让人流连忘返,唯有陶醉让人不愿醒来。
kyLLgJ号酒池,也称作“炇池”,开阳星最大最古老的一座。池底积累的数米厚晶莹剔透的酒糟是无尽岁月的馈赠,充沛的灵气使得从炇池出产的酒有着最独特的风味,每一批成品都能引起最疯狂的订购,每次开池产出的佳酿都供不应求。
缀满丰盈的紫色浆果,一株高逾百米的叵粒树像一轮弯月,巨大的树冠垂在炇池上空,每当有果实熟成掉落,都会被浓郁的灵气包裹,缓缓沉入池底,加入成为岁月的佳酿一部分。
树桠高高的枝端上,两名身型俊逸的男性天神正对座饮酒,时而解起舞,时而啜酒赋诗,悠闲惬意,好不快活。
白衣天神额有烫疤,平添一分凶戾,不过他气质温和,倒也不让人敬畏远离。小心地摘下一颗青涩的幼果,放入口中,瞬时间,辛辣、酸涩、醇香多种口感如山呼海啸袭来,直让他眼神迷醉,口垂银津。
一旁的青衣天神无奈摇头,为其斟酒劝阻道:“阿蒙,您喝得太多了。这酒,就等下次再饮,可好?”
说完,将虎口大的酒杯递至阿蒙天神。
阿蒙天神咧嘴一笑,抢过去仰头灌尽,笑问道:“盂德,良辰美景,佳肴美馔在前。您又征讨妖魔归来,这么多好事撞到一起了,今天不应该欢庆豪饮,直到黎萼花盛开吗!盂德,您不高兴吗?”
盂德天神不语,笑着又斟满了酒,递过去后才应道:“应是如此,不过炇池的酒力道过于勇劲,孤怕耽搁了您素日的司职。”
“嗨,”阿蒙天神摆摆手,无所谓道,“几万年的时光,这些职责都已经融入血液了。万年的司职里,孤一次过错都没有犯过。今日偷个懒而已,不会损失什么的,况且,孤常常忙里偷个闲呢!放心吧,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孤都心明目净,什么时候哪个池子开池,哪个池子加糟,孤心里跟明镜似的,不会有过失的。”
“那,”盂德天神脸上笑意更浓,柔声道:“孤就放心了。”
时光飞逝,名为欢庆的酒席举办了不知多久,欢乐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快。这期间又有两颗叵粒果熟成落下,除了落入的两声水音,只剩两人的对酒长歌,言谈趣乐。
觥筹交错,好不欢愉。
时针步步逼近,时至辰时二刻。盂德天神面如红枣,撑靠枝桠,微笑看着阿蒙天神起舞长歌,对于递过来的酒杯,便都是拒绝了。
“阿蒙,孤已经不胜酒力,实是不能再饮了。”
阿蒙天神仰长叹,道:“盂德啊,您还是不懂酒的美味。若说那仙园蟠桃,孤也能吃饱,但光论酒,千坛百坛,孤照饮不误,因为啊,孤……呃嗝!”
说着打了个酒嗝,阿蒙天神连眼神都充满了醉意。若非舍身任酒醉,酒意怎能醉我心?仰望苍穹,看着那过去千年间凝望过不知多少次的苍穹,阿蒙天神却觉得,好像有一点点不对劲。
“盂、盂德,”阿蒙天神晃荡着身子,努力的控制着,他指着天幕的其中一处星位,疑惑地问道,“您看那片星空,那个位置刚刚,好像有一颗星星,怎么一晃眼那里什么都没有了?盂德,您看看,是不是?”
盂德天神醉颜如熟成的红枣,笑着摆手递上一杯美酒,劝酒道:“怎么可能,定是您眼花了。那么多星星,多一颗少一颗的,根本数不清啊!阿蒙,您醉了!哈哈。”
“不会啊……”这一番打趣,却稍微清醒了些,阿蒙拒绝了盂德天神的劝酒,心中困惑着,如果说除了开阳星之外他最熟悉的,莫过周围这片甚至能默背的星图了。
努力的大睁着醉眼,阿蒙身形晃动,嘴里念念有辞道:“好像不是,盂德,好像星位确实有些不对。您看,溯光帘渠,为何黯淡了些许?可能有诡事要生,孤等得上报紫薇神庭。”
“是吗?”走到阿蒙天神身边,盂德天神附耳轻声问道,“您确定吗,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
阿蒙天神更加专注的盯着,而就在这一眼的时间里,一颗稍暗的星星又熄灭了。他不由得全身一震,下意识道:“盂德,不对劲,就在刚刚,那片星空又消失了一颗星辰!孤,孤得……呃,什么?”
正欲回头,却被盂德天神一手捂住脸,还未等问,钻心的剧痛刺破丹田,锐利冰冷的力量强悍地破灭了他的体内神国。捂住脸的大手也生出利刃从前刺入脑壳,凝练的神力直击在元神上,这一击直接打出个大洞,元神身上密布裂痕,片刻后引起了雪崩式的崩解。
同时被毁掉体内神国与元神,阿蒙天神的寿命只剩下一个沙漏的时间了——甚至更短,酒杯无力地从手中脱离,被盂德天神稳稳的接住。
阿蒙天神感到无边的冰冷蔓延全身,随后无力的软倒,被半蹲下的盂德天神拥在怀里,他大睁着眼,看着盂德天神。如枣红熟醉的那张脸,确实是自己的友人盂德天神,但那双清明锐利的眸子里,冰冷陌生的感情却不是他熟悉的故人。
阿蒙蠕动着嘴,似乎想要说话,不过盂德天神轻轻摁住了他的双唇,缓缓摇头,附耳轻声道:“天神永阳。”
话毕,怀中的身体已逐渐失去温度,充满感情的双眼也迅变得灰白。
盂德天神直起长腰,解开带割断长,放入阿蒙怀中内衬,轻轻地将其顺着枝桠沉入炇池,静静的等着直到完全看不见尸体,盂德天神摘下一颗青涩的叵粒果,口中化开了麻木的涩意和辣苦,他轻轻言道:“生命真是很脆弱呢,阿蒙。”
盂德天神身上翻腾起威势惊人的气浪,这股力量出奇的强大,庞大的神念透体而出,逐渐覆盖了炊池和附近的酒池,狂暴的力量肆无忌惮地延伸着直到覆盖整座开阳星,摧毁了触及的一切。
硝烟,在美如画的开阳星上燃起,无穷的连片大火燃得猛烈,以摧枯拉朽之势焚尽了一切,留下焦黑的废土。紧跟着盂德天神的步伐,接二连三的天灾降临,彻底将这颗星球犁成了废星,文明的伟力与结晶如此脆弱,创造的艰难在毁灭面前如此无力。
盂德天神,此时此刻,登临无上主宰!
开阳星上一处祸乱正在酝酿,而这样的祸源在中央神庭处处皆有爆,似是蓄谋已久。
今夜,多少冤魂恨落轮回,又有多少真相沉入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