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带我走啊,妈妈,你会死的,别死啊——”
泪眼朦胧的视野中,母亲的背影越来越远,郎追心中的绝望也越来越浓,他深深地弯腰,哭着叫道:“别抛下我……”
他痛苦的情绪太过浓烈,以至于让与他通感的孩子们都难受起来,这津城深秋的街道,泪水划过脸颊的湿热,沿着弦传递到了他们的感官中。
格里沙、菲尼克斯和露娜的通感能力相对较强,他们纷纷沿着弦攀过来。
三个孩子的精神体围着郎追,拥抱着他,满含担忧。
“寅寅,发生什么事了?”
“你好难过。”
“我们可以帮助你吗?”
郎追靠在他们怀里,低低呜咽着。
郑掌柜苍老的手轻轻摸摸他的小脑袋。
“孩子,别怕,你妈妈不会不要你的,她过几天救回来了。”
药铺门口的声音惊动了街坊邻居,有的人悄悄开了门缝。
还有人手提一把长刀,缓缓走进,一道寒光划过郑掌柜的视野,他看向来人,就见一个与男装的秦简极为相似的青年,正冷漠俯视着跪坐在地上哭泣的郎追。
郑掌柜不由得抱紧怀里的孩子,小心翼翼道:“您是哪位?()”
格里沙抬头,小猎人的直觉立时蜂鸣起来,他急促道:寅寅,这个人很危险!快离开!?()_[(()”
下一瞬,三蹦悲戚地大喊。
“郑掌柜!”
郎追觉得肩膀热热的,抬起头,就看到郑掌柜单手捂着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个曾带着郎追练习针灸,蹲着和他分享病例的郑掌柜,死了。
“不要!”露娜捂住嘴,漂亮的眼睛流下泪水。
一直以来,六人组都有点共用长辈,他们尊敬克莱尔女士,喜欢谢尔盖舅舅和波波,觉得玻尔兹曼的大胡子有意思,也喜欢开明的郎善彦。
郑掌柜对郎追极好,会给他买风车、拨浪鼓,教他医术,六个通感的孩子都以为这个老爷爷还会在他们的人生中存在很久很久,说不定等他们长大了,还可以去中国见见他,到时候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寅寅的朋友,他常和我们提起你”。
可是现在,郑掌柜的生命戛然而止。
场面太过血腥危险,郎追果断把安慰他的格里沙、菲尼克斯、露娜都赶下线,从郑掌柜的尸身下钻出去,拔腿就跑。
三蹦大喊:“寅哥儿,快来我这里!”
“啊啊啊——”三喜推着一辆板车冲过来,大吼道:“贼子,爷爷和你拼了!”
凤眼青年侧头一笑:“杀过那么多鞑子的奴才,你们这群学医的奴才,倒比其他奴才更有骨气。”
。
秦简并不是要去救郎善彦,她还没有不知天高地厚到以为自己能和皇权抗衡。
早在带着寅寅到津城前,她就和郎善彦说好了,她和孩子在津城若是等他不到,便要立刻带寅寅躲去兴安岭,他已寄信给了赛音察浑和达纳,天地之大,总有她们安身的地方。
夫妻二人都已做好最坏的打算,秦简本也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一切结局,可是一听郎善贤说,善彦给药的事儿会暴露,是因为郎世才,她就无法按下心中那口戾气。
郎善彦可以死,人迟早是要死的,可秦简得把仇家送下去陪他,总不能郎善彦死在宫里,他的仇家还能依附着锦王府荣华富贵吧?何况郎世才只要活着一日,掌握了济和堂所有秘方的寅寅就不安全,甚至连郎善彦教导过的三蹦和三喜都不安全。
她要去复仇。
秦简赶到京城时,太后虽已病重,却依然牢牢掌握着手中权柄,无人知晓她的生命已走向末路。
秦简找了家鸡毛店住下,之后几日便在郎世才的宅院附近探查。
都说京中难居,郎世才却靠着依附权贵、与安平堂争夺宫中贡药的经营权而赚取大量财富,其家中仆从婢女众多,除了生育两子的主母王氏外,又纳了好几房小妾。
()而钮祜禄家作为满洲八大姓之一,族中出过数位皇后,只是近年来朝局动荡,旗人地位不如从前高,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因而便更加看重济德堂的钱财。
秦简仿佛回到了才随父兄跟着义和团北上的那段岁月,她细细记录打探着一切有用的信息,谋划着如何杀更多人,只是以前她杀的是洋人,现在她要杀的,是他人眼中的“贵人”。
她心想:善彦,你放心,你在黄泉路上绝不孤单,我送这些人去给你赔罪,等到几十年后,我再去黄泉找你,你可要在奈何桥畔等我。
郎家派去津城搜刮药材细料、索取秘方的人回来了,他们两手空空,显然是没有被得逞,秦简以为郑掌柜已经带着儿子跑了,心下稍安,当晚就决心动手。
她做了一个名单,除了郎世才,还有与郎世才交往甚密的钮祜禄家的爷们,他们也从济德堂拿钱,且勾搭上了锦王府,杀了这些人,就是断了济德堂的富贵路。
一共六人,她今晚就能处理干净。
月隐风高夜,秦简穿着方便活动的简便衣物,似一道幽灵到了名单上第一个人,郎家六爷爷,郎世才六叔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