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为何甘愿赴死?因着军功能换来田地和地位。臣子为何为国劳苦?因为能得到财富爵位和施展抱负的机会。”
“仙人呢,我们的东西他不需要,甚至还要他的帮助。一个没有软肋的人是无法使用的,他再有才华也不能用。”
“您可知为何王如此心急?因为他不剩多久了,他等不起了。所以,太子,你必须尽快掌握驭人之术。君王没必要百艺精通,会用人就行了。”
剑珣点点头:“我明白了。用人是把合适的人放到合适的位置上,并且能够保证随时可以制住他。”
赵婴露出赞许的神色:“不错,也不要小看小人,他们才是能为你办脏事的。”
“同时千面司也要牢牢握在手中,没有耳目,你会被蒙蔽。一个朝堂如果人人一心,那你也就坐不稳了,保留反对的人不仅能展现胸襟,而且也是留下一个派别,让他们斗,但不能影响大事。”
“君王最核心的权力就是军队任免和决策,你记着,不论如何都要抓紧这些。”
“而舆论也相当重要,你要学会控制利用百家士人
。另外一个重要的点就是身体,你一旦露出颓势,子嗣们哪里还坐得住。他们身后也会聚集一批不得志的人,时刻准备挑战你的权力。”
“我明白了,大王放任公子争斗也是因为他们一旦心齐,自己也就会被推下去了。”
剑珣很有悟性,她不但继承了唐王元的早慧,而且多了几分明悟。
赵婴抚掌道:“正是如此。崔先生曾说事物间存在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而你要做的便是调整矛盾。”
“如果矛头都对向王,那么纵使他仙人之能也坐不住王位。你不需要表现的多么聪慧,他们也会忠诚于你和唐国。”
“还有一点,不要让你的子民知道的太多。崔先生那日说,他来自的地方,几乎人人识字,可王已经消失很久了。”
“因为人都是自信的,他们一旦读书,就会产生多余的想法。为何嚷嚷怀才不遇的都是文人,是他们觉得君王不用自己是君王的损失。”
“所以啊,别让他们知道太多,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土地爵位和家庭就够了,再多你也当不上王了。”
剑珣不解道:“唐国人不识字念书,何人来为官呢?”
赵婴笑道:“他国士子。新法并不是万能的,一旦失去战争,新法就崩溃了,唐国也会土崩瓦解。”
“所以我们已经准备了另一套适合承平天下的法度,只是兼并需要上百年,我们也不能保证后继之君能否实行。”
“改革从来都是艰难的,得到的东西失去比起未曾拥有更为痛苦,所以变法者往往不得善终。等到大王薨逝,朝堂稳定,第一个死的人便是我。”
说起自己的终局,赵婴依旧平静,他看到了商鞅车裂,吴起万箭穿心,而他能体面地死去也算不错。
剑珣肃然起敬,她恭敬道:“老师,我懂了。唐国目前需要的不是一个能征善战或是才华横溢的君王,而是一个不会改变,坚韧不拔的君主。我恰好是那个人。”
“不错,若论武艺,公子杨第一,比试文采,公子嘉为魁。墨家技术则是公主淯,但他们都不够坚定。唐国现在刚刚起步,稳定地执行新法才是第一等大事,不能人亡政息。”
剑珣还有许多问题,她问道:“那我该如何进行兼并战争呢?”
“蚕食,慢慢消化吞下的土地。治理一方也是有成本的,一旦反抗太过激烈,我们得不偿失。甚至需要还回去一部分,名声也很重要。”
“如果唐国恶名昭彰,占领区的百姓拼死也要反抗,不然他们会变成军功。怀柔是必须的,你得让他们相信,加入唐国会比之前更好。”
剑珣若有所思,她之前不过一个养在深宫的妇人,陡然接触政治,表现已经超出了赵婴的预料,看来他们选对了。
政治是需要天赋的,唐王和他就是此中高手,他们几岁时面对的比起太子凶险许多,可照样闯了过来,坐到了现在的位置。
“老师,那么唐国会失败吗?新法需要战争和胜利来维持,一旦失败会怎样?”
赵婴高兴地回道:“能想到这一点的不多。唐国的确不可能永远胜利,益阳我们中了卫王璧的计策,可还是要宣布大获全胜的消息。一时胜负不算什么,重要的是取得了想要的。”
“记住,只有弱势一方才需要出奇谋,优势者做的不过是用自己强大的实力碾压他。绝对优势者不要想着思考和计谋,而是用绝对的实力碾死敌人。”
“你必须永远冷静,谁来挑衅不要管他,也不要过于相信某人。”
剑珣笑道:“君王自称孤寡,正是来源于此。”
她是天生的君王材料,瞬间接受了日后所要面对的孤独与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