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
轻影停顿许久,鹅绒般的雪片沾染上了清浅的眉眼,她的双眸生出迷离的雾色,鼻尖在冷风中泛着微红。
“轻影?”
李南絮在一旁唤了她一声。
轻影错愕回眸,看到李南絮正目色灼灼地盯着自己,他手里的红绸也已经写好,是事事如意。
两人的愿景都很朴素,实现起来却也最难。
轻影极快地留下“轻影”两个字,唯恐李南絮看出异样,她低头绕到神树另一侧,像只身轻的雁翩然跃起,指尖蜻蜓点水般从枝叶扫过,红绸便稳稳系在了枝干上。而后,衣摆旋成一朵盛开的花,她的人也轻盈的落了地。
李南絮只将自己的红绸简单系上,他个头高,即便没用轻功也能让红绸高悬。
二人透过枝叶的缝隙,在纷扬风雪下看着自己的愿景,也看到了对方影影绰绰的轮廓。
“殿下,你说公主有没有可能也向神树许过愿?”轻影看着翻飞的红绸,手摸下巴,突然道。
李南絮也朝头顶看去,道:“方才在大殿,那位梵音大师似乎另有隐瞒,临走前,他特意提起了菩提树,或许这树上的红绸,有一条便属于锦禾。”
二人行动力极强,既生了查看红绸的念头,便立刻付诸实施了,轻影双手合十默默道了一声“神树莫怪”,旋即攀上了树干,像只敏捷的狸猫,敏锐的视线在密密麻麻的红绸上扫过。
李南絮也未闲着,在轻影看不到的外侧细细观望着。
“在这里。”轻影指向写有“唯愿君安,两情长久”的红绸,李南絮闻声看去,剑眉骤拧。
红绸上的署名是“李锦禾”,字迹也同她书房中留下的一致,可是这几个字的意思……
唯愿君安,两情长久。
轻影和李南絮都是明白人,他们本就怀疑,王府之外有谁能同锦禾关系如此密切,胆大包天到共同谋划身死的意外,现下看来,这人极可能就是红绸所指之人,锦禾的心上人。
事情的经过逐渐明晰。
轻影道:“公主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心上人,他们感情甚笃,公主曾在菩提树下为他祈福,但天有不测风云,陛下一纸诏书迫使公主不得不北上和亲,公主因此郁郁寡欢了数日,与此同时,公主和亲的消息也传到了心上人的耳中,二人于是相约在长泽寺附近会面,公主道出了自己对爱情的忠贞,至死不渝,但她又担心自己逃婚或自尽牵累宣王府,所以同心上人一起谋划了这出大戏,并隐藏了与心上人相关的那幅画,而柳全,是他们计划的参与者,戴面具的神秘人也是,他们筹谋良久,共同夺走了公主的生命。”
轻影说到这里,只觉后背凉。
心上人谋划自己的死亡,这是多么绝望的一幕,简直细思极恐。而红绸上的心愿,写下的是公主真挚而热烈的情意,那人怎么忍心!
轻影和李南絮的脸色都变得沉郁下来,耳边风声肆掠,雪越下越大,轻影的身子被冻得有些僵硬了,她失神地站在原地,许久都未说话。
李南絮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轻影似乎未听到,一动未动。
“轻影?”李南絮又唤了她一声:“天冷,雪下大了,再停留恐怕不好下山了。”
轻影“嗯”一声,面无表情地走到李南絮身侧,李南絮往前几步,再回头时,轻影又停住了脚步。
她的身形很是纤细,北风裹挟着雪花卷到她身上,吹乱了她的,裙摆鼓动,仿似能将她掀倒。
李南絮知晓她并非弱不禁风,她应是对锦禾的经历感同身受了,才会如此一反常态。
“殿下,我们一定要揪出幕后凶手。”轻影斩钉截铁地道出了这句话,声音被风吹散在空中,又一遍遍在李南絮耳边打着转。
李南絮看着她,眼神坚定:“一定会的。”
冬日里天黑得早,一到雨雪天竟是不到酉时便天色大暗。两人在长泽寺耽搁太久,街上人影稀少,一些百姓屋中已经掌了灯,长街上光影绰绰,映在两人身上,给两人披上了一层迷离的暖光。
长街的另一头,一辆木色的马车朝二人缓缓驶来,车轮在薄雪上印出两道浅痕,“哐哧”停在了李南絮身前。
赶车的是景王府的齐管家,年近花甲,头戴黑色幞头帽,见到李南絮后亲切地笑了笑,从马车上跳下来,道:“殿下,老奴听顾少卿说您在长泽寺,便擅作主张驾车过来接您了,还望您莫怪。”
“无碍。”李南絮道:“今儿这场雪下得着实是大,再过片刻路面怕是要结冰了,是要快些回府,齐管家想得周到,只是,顾少卿已经从礼部回来了?”
老者微微躬身,还未开口,马车里的帘子被撩开,顾彦椿探出头来:“你猜?”
李南絮并不意外,对顾彦椿道:“你往里挪。”而后踩着马凳也上了车,俯身,向轻影伸出手。
轻影看了一眼,他的手指骨节分明,在融融的夜色中显得暖而有力,轻影握上,也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一股温热的力量,将她带上了马车。
李南絮吩咐道:“齐管家,先送楚姑娘去楚宅。”
马蹄声哒哒地往前,车身晃动,轻影坐在李南絮身侧的绒毯上,掸了掸身上的碎雪,问顾彦椿道:“顾少卿看样子颇有收获?”
顾彦椿从衣兜里掏出一本名册,“啪”一声拍在小桌案上,道:“你也不看看小爷我是谁,大理寺监察百官、执掌刑狱,整个朝堂,就没有几人敢同大理寺作对的,礼部自然也不敢开罪小爷,小爷只肖一个眼神,礼部主事就乖乖把名册递过来了。”
顾彦椿眉飞色舞,只可惜马车内光线太暗,轻影和李南絮看不清他春风得意的模样。
轻影道:“话说回来,有了这本名册,是不是也意味着,背后的凶手该浮出水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