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
程季康知道她在顾忌什么,冷声笑,“你是说高欣?”
何澄微讶:“你知道?”
“乐食这次在股票市场上分头买入,大批扫货,目的在于吞掉我们。早前他们通过老水,得知爹地已经很久没露面,便有意从这方面下手。他们的公关总监,在慈善晚宴上认识了高欣。她向这个蠢女人套话,从她那里套出了爹地身体状况跟家庭状况,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事。”
这些事,何澄其实隐约从同行那里听过,而且是不同版本。同行说,高欣并非被套话,而是为了自己利益考虑,主动跟对方结盟,也打算趁机低价购入股票。
程季康失笑,觉得高欣蠢到极点。她跟大程生是夫妻关系,即使大程生有严格婚前协议防着她,但她这种种行为也行不通。何澄同为女性,却多少有点感同身受。高欣习惯了依附男人,现在眼看这男人不值依靠,心慌意乱下总想拚命为自己抓点什么东西,才慌不择路,做错选择。
程季康又何尝不在慌乱当中呢?过去他为了给程记曝光,刻意约会女明星,给予媒体和民众一种纨绔公子印象。遇上金融危机,程记业务收缩,外界认为是他这个接班人的错。香港经济恢复后,他韬光养晦,小心翼翼不去抢爹地的光环,业内知道他有能力,外界却误会他无能。更何况,他还有一个在内地大展拳脚的弟弟。过去种种不良印象,叠加起来,让股民错误认为“大程生一倒,程季康无力回天”,股价急跌如洪泻。就连程记集团内部也分为两派,一部分主张接受收购,一部分坚持抵抗。
何澄问:“有没有什么重大利好消息,能够刺激市场,拉升股价?”
“你指白武士?我联系了几个集团,但他们对传统餐饮业并不感兴趣。没人愿意注资。香港人的钱,都投到地产里了。”程季康说,“不过我发现乐食集团资金链有问题,如果能够找到白武士,针对它旗下一个重要子公司,发起反收购的话,程记绝对有救——”
“不,我说的不是资本上的利好消息,而是经营上的——”何澄索性把话说白,“程记虽说要进入内地,但商标官司一事耗时太久,市场持观望态度,一直不看好。假如我们跟双程记合作呢?”
餐厅“隔墙有耳”一事后,这对恋人有过争吵,但程季康不是蠢人,明白何澄并无背叛之意,而且现在他除了她,也别无其他人可以依靠。这次何澄再度提出跟双程记合作,他虽不悦,但公事公办道,“跟双程记合作,这算什么重大利好?他们规模比我们小多了,虽然背靠内地市场,但他们又不是市场占有率第一,不过新兴品牌而已。真的要跟他们合作,除了给他们脸上贴金外,对我们毫无帮助。”
何澄又说:“之前的双程记,也许是小企业,但现在他们已经实现科创转型。几个月前,他们的全自动生产线落地,产能大幅提升,现在又跟广州高校合作研发,提升祖传配方口感,降低成本。”
“花钱搞这些,体现在利润上了吗?”
“你最近忙,可能没留意他们的新闻。他们的新款月饼卖得极好,已经破除了粤式点心走不出南方的魔咒,开始销往全国各地。我跟程一清聊过,这还是在他们取消了经销商补贴的前提下。他们今年应该赚不少。”
程季康抓起桌上马克杯,昂头猛灌一口,却不慎手一滑,杯子掉在地上,咖啡渗入白色地毯上,弄脏一大片。他骂一句d字头。何澄见状,悄然出门,到楼下去喊华姐。她到了楼下,正好见到华姐开门迎接,程季泽跟程一清走了进来。
华姐惊讶:“横风横雨,泽少你还赶过来?”又接过程一清手里雨伞,笑笑口说:“第一次见到泽少的太太,果然靓女。”程季泽说,“这位是华姐,看着我长大。”程一清扬声,“哇,你就是阿泽口中那个华姐啊,终于见到真人了。”华姐捂嘴笑,心里想,两位少爷的女人风格不同,但都很是有趣。
何澄意外见好友到来,很是雀跃,急行几步下楼,兴冲冲迎上去。两个女孩在广州见过没多久,但又在香港见面,仍是兴奋地抱做一团。华姐不知二人关系,惊讶异常,程季泽在旁笑笑说:“华姐,你不知道。她们俩才是关系最好的,我不过是陪衬。”华姐觉得世界真小。程季泽问:“你今晚不是有事,要去侄女家吗?怎么还在这里?”华姐说,哎还真的是,再不走就晚了。程一清说,“台风天,外面雨势不小,你现在要走吗?”华姐跟程季泽都笑,程季泽说,她侄女新婚嫁给内地富商,近日在港购入房产,住得离此处不远。
何澄本想叫她处理地毯,这时自然不出声,废了一张地毯没所谓,伤了人情就难修补。程季泽坚持开车送华姐。二人走后,何澄问起他们为何今天来,程一清说:“听阿泽说,他老爸生病卧床,我到现在都没来看过他。他不喜欢我是他的事,但我该做的还是要做。”何澄直话直说:“他是商人,喜不喜欢一个人端看利益。他现在应该挺喜欢你了。”程一清奇:“为什么?”何澄:“你能赚钱啊。”程一清长长“咦”一下,是故作嫌弃的语气,但想起来程家全员都商人心性,又觉得何澄说得对,忍不住一笑。
两个女孩在客厅里说了一会儿话,程季泽很快送完华姐回来。大门一开,二人便感受到风大雨大,满屋的风都扑入大厅内。他走进来,发梢跟衣袖都有些许湿气,显然是风将雨水刮到他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