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得煞有介事。对方弯起眼睛打量他,“怎么听着像糊弄我?”
顾以诚立刻剧烈咳嗽起来,试图蒙混过关。身边几个排队的人纷纷侧目,其中一个默默捂紧了口罩。
文清让不好判断他是不是演的,起身去等位自助区给他接了杯温水。
“你还是别说话了。”
顾以诚伸手去接水杯的时候,与文清让的指尖短暂相触。他捧着纸杯轻轻摩挲,仿佛能感受到对方肌肤的余温。
如果不是会耽误排练演出,其实生病的感觉也不差。
他最后还是没有提及曾经看过的那篇文字采访。里面用几行字简短地说到,文清让在早年的某场剧演出前声带出现问题,为了能正常上台,临时去打了封闭针。
深渊镜(4)
在家休息的这段时间,顾以诚严格遵循医嘱,非必要不用嗓。
但他也没闲着,翻来覆去看剧本和原著小说。暂时脱离高强度排练或许不是坏事,他得以跳出固定思维,重新仔细揣摩剧情逻辑和角色心理。
原著的文风精炼冷峻,对人物内心的刻画十分到位,寥寥几笔便能勾出情绪。顾以诚好像被名为周昀的青年拉进一方逼仄,阴暗的角落,那些人性中的丑陋与恶意如同附骨之疽,令他遍体生寒,却也有扭曲快感悄然滋长。
他经常对着浴室的镜子代入角色,练习表情,某几次猛然间对上自己的眼睛,被其中的阴鹫吓一跳。
文清让发过微信,询问他恢复得如何,顺便交流这几天的排练情况。顾以诚想到他和别人对戏,心里泛酸,但还是装模作样地问他感受。
对面回了一句:还是比较习惯和你搭?
顾以诚当时捧着手机,美滋滋地反复回味这行文字,决定等会再去灌一碗小吊梨汤。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春节,《迷雾》发布了一月下旬到除夕之前的排期,有粉丝发现顾以诚的场次骤减,猜测他是要退出这部剧,群里一片哀嚎。
那天与文清让聊过后,顾以诚认真思考了一下,《迷雾》他迄今演过几十场,已经陷入一种倦怠期,不如把精力更多地放在中大剧场的新戏上。他同那边商量好,只演到三月底。
等嗓子恢复得差不多,他第一时间回到《深渊镜》剧组。程导对他回归后的表现还算满意,偶尔也会夸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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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农历新年,剧场暂时歇业,不少演员动身返回老
这种阖家团圆的时刻向来与顾以诚无关。小时候他在祖父母家过了几次年,没得到什么好脸色,再后来父亲渐渐不带他去了。成年后的除夕,他基本都是一个人过的,不觉得这个日子有什么特殊意义,这次索性留在了华城。
沈骊歌问他过年是否回家,如果年三十没有安排的话,邀请他去做客。他其实兴致缺缺,左右那天无事,就当去同事家蹭饭。
她的住处不在市中心,稍微有些远。顾以诚当天下午开了辆车,还要感谢路霁晓回家过年,才把车借给他。他顺便当一回专车司机,去接殷玥和戚风。
隔着段距离,顾以诚一眼看到路边的两人,殷玥身量娇小,同戚风站在一起身高差颇为显眼。
两个人有说有笑,没留意到顾以诚的车。戚风低头不知道在和殷玥说什么,后者忽然踮起脚,亲在他脸上,见他有点呆住,又开心地亲了一口。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顾以诚:我是不是他们py的一环?
于是他在戚风走过来帮殷玥开副驾驶门的时候果断制止,把后排留给他们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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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骊歌在门口迎接他们。几个人刚换好拖鞋进屋,卧室的门开了,慢悠悠踱步出来的是一身睡衣的喻瑶。
她睡眼惺忪地打个哈欠,双手把头发拢到脑后,嗲声嗲气,“宝宝,我昨天新买那个发圈放哪里了,你看到了吗?”
说完才注意到门口表情各异的几个人,“你们怎么来了?”
沈骊歌面色如常,在沙发缝隙里翻出一个发圈,递过去,顺便轻轻敲了一下对方的头,“不是说请大家来一起过年嘛。”
“喔对,我睡傻了,刚想起来……”喻瑶冲她甜甜一笑,把头发扎起来,转向其他几个人时神情坦然,“你们来得也太早了。”
殷玥和戚风交换了一个微妙眼神。对于顾以诚来说,眼前这一幕有点冲击,但不多。冲击的点可能不在于两个人的关系,而是平日里脾气火爆的喻瑶老师居然有这样一面。
过一会,其他人也陆续到了。沈骊歌买了不少预制菜,加上众人带来的水果点心,摆了满满一大桌。吃过饭,他们用投影仪放着春晚,坐在沙发上闲聊。
“我最近事情多,过年回家的机票也挺贵的,”被问起不回家的原因时,杨逸说,“过几个月再找时间回。”
“我也想去你们那里玩,”殷玥满脸期待,“我都没见过大雪,上次去燕城的时候不够冷,好可惜,我还和师哥商量找个时间去东北滑雪呢。”
戚风看着她,露出有些腼腆的微笑。
“来吧,到时候请你们吃烧烤,还可以感受一下我们的搓澡文化。现在为了招待你们南方人,冻梨都切块摆盘了,还整出来什么热气球和带翅膀的马,我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在老家见过……”
杨逸连连感慨,又好奇道:“玥玥怎么也没回家?你家不是离华城很近吗。”
“我爸妈去欧洲玩了,现在在巴黎呢,”殷玥转向顾以诚,“你对巴黎熟吗?哪里比较好玩?”
半个法国人顾以诚握着手机,心不在焉耸耸肩,“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