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天生好奇,纷纷猜测为什么这块儿地和别处不一样。
“我知道啦!”其中一个小童大声嚷出来,“因为地底下埋了酒!”
“咦?”
“我娘会把酿好青梅酒埋在树底下,等第二年春天挖出来喝。”
“我祖母也往树下埋酒!”有小童附和。
这时有小童问,“你们喝过酒吗?”
小童们均摇头。
“我娘不给我喝,只给我爹喝。”
“我家也是,我娘说酒是大人喝的东西,小孩子不能喝。”
“你们想喝吗?”
“想喝,我看我爹爹喝的可香了。我娘就是偏心,不舍得给我喝。”
“咱们把它挖出来,也尝尝酒的滋味儿!”
小童们均认同这个提议,顿时对柿子也不感兴趣了,有的拿瓦片、有的用树棍、有的徒手挖了起来。天真单纯的头脑也不去想想这是座空房子,而谁又会把自家酒埋别人家院子。
“酒”埋得极深,小童们挖得极卖力,累的气喘吁吁,想到那叫大人们垂涎欲滴的琼浆玉液,不敢稍停,鼓足了劲头继续挖。
“找到了!”一个小童触摸到了什么东西。
“是酒吗?”其他小童围拢上来,
小童试了试手感,不确定是什么,找到承力点,向上一提。随着他的动作,一条白惨惨的手臂突地跳了上来。
第23章盈月篇(其三)印鉴
死者为男性,粗看之下四十上下岁。全身赤裸,不着寸缕。季秋天气凉,未见严重腐败,皮肉保存完好,身上的伤清晰直观。
致命伤位于咽喉处,抹脖子割了一刀,干净利落。此外,尸体的肘弯、膝盖等关节处分布着不同程度的淤青、烫伤,系生前遭受虐待的缘故。脸部被划得面目全非,遭来虫蚁啮咬,伴有腐败,难以辨认五官。
解小菲看着尸体脖子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心悸不已,正待和李纤凝感慨凶手的狠辣,一转身,却见李纤凝凝望着头顶的柿子树,相中了枝头上贼红贼大的那枚,一蹦一蹦地伸长了胳膊去够,哪里够得到。拍拍解小菲,示意他蹲下,骑他的脖子上摘柿子。
昭国坊的坊正看李纤凝摘柿子,心想这是哪来的小娘子,怎么在凶手现场乱晃呢?因见她和衙役仵作关系好,料想是县衙里某位大人的女眷,也不好多说什么。
几个孩子当时被吓傻了,尖叫着跑出去,惊动了一条街,是他前去县衙报的案。
李纤凝摘了两枚柿子,一枚给解小菲,解小菲推却了,当着这具尸体的面,他可吃不下去。
李纤凝吮吸着清甜的柿子汁,踱步尸体前,问何仵作,“死几天了?”
“不超过三天。”
“脸部的伤是生前还是死后?”
“系死后所划。”
“这么讲凶手不想别人认出他的脸咯。”李纤凝托着腮,慢慢走到坊正跟前,“你报的案?”
坊正愣了愣,碍于李纤凝神色严肃,答道:“是,我是这里的坊正。”
“这么说这不是你的房子?”
“不是,这房子空置好多年了。”
“查得到在谁名下?”
“有点麻烦。”
“托付给你了。”
坊正愕然,寻思这小娘子怎么听话不听音儿,更叫他迷惑的是,她是谁啊?怎么随随便便给他派活?
李纤凝哪去注意他的曲折心思,注意力早已转移到院子当中那三间瓦房上。
房间窗槅明亮,干净整洁,几乎闻不到血腥味,若非尸体就躺在院子里,任谁也不会怀疑这里是凶案现场。
茶壶茶盏洁净如新,纤尘不染,花瓶里插着一把紫菊,形近凋零,依然凭借着一口气绽放着最后的风情。
“你说这房子多年不住人了?”李纤凝回头问跟进来的坊正。
坊正也很惊讶,纵算杀完人清理现场,完全没有必要插花布置房间呀,除非凶手是个十足的变态。挠挠头,“我不在这附近住,对这边的情况不甚了解。”
李纤凝吩咐衙役叫来邻居。
邻居来了说,这院子也不是全然空置,一年中指不定什么时候会回来几个人,住上个十天半月,还说半个月前就回来人了,兴师动众打扫一通儿,住没两天又搬了出去,也不晓得折腾个什么劲儿。
李纤凝自然要问住进来的是什么人。邻居说:“一个男人,带着几个仆人,拖箱带箧的,瞧那模样,像是商人。”
“男人长什么样?”
“离得太远,没瞧清。”
见再问不出有用的,李纤凝挥手叫人下去。这功夫解小菲早带着人把屋子里里外外搜查了一遍,床下、桌腿上、黑漆箱笼上等不显眼的位置均找到了血迹残留,李纤凝经验丰富,仅凭肉眼即可判断出是三四天内的血,不是旧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