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八卦可说,魏婶子环顾了下四周,压低声音道。
“……您不知道?”
钱婆婆摇摇头。
她月底给孙女带孩子去了,忙了十几日才回来,当真半点也不知情。
“哦对,您到县里去了,”魏婶子越放轻了嗓音,“其实就您刚走那会儿,咱们村里来了个汉子,人高马大的,估计是上面州府来的人,说自家主人受了重伤,要找村里的小哥儿给他主子冲喜。”
冲喜?
钱婆婆的双眼瞪大,都已经多少年没听过这个词了。
娶乡下穷苦人的姑娘小哥儿冲喜,是城里富户才会干的事情,嫁过去是要折福折寿的,除非走投无路,否则没有哪个父母肯把亲生孩子推进火坑。
“这个数。”魏婶子比了五个手指头,意思是五十两白银。
旋即叹气:“原本村里没哪家肯答应的,结果前儿个董念家的上山摔断了腿,欠了医馆不少药钱,家里实在没辙了,祺哥儿又是个孝顺孩子,便偷偷瞒着他伯母,自己去答应了那人。”
医馆虽然能治病救人,却绝非是什么好去处,尤其是县里的大医馆。
除了医药费用,每日还需支付粟米两升,柴炭钱三百,重伤重病的,没个几十两银子都下不来,足够把一家子拖垮。
“可怜哎。”魏婶子道。
钱婆婆瞧着那逐渐远去的鲜红背影,最终也只能叹息了声。
芜河村东尽头,临近芜水河畔,是座已经有些年头的破旧宅院。
矮墙上的白灰大多都已经剥落了,露出里面青黑的泥砖。
阮祺压住被风卷起的衣角,站在门前深吸了口气,心底默念着等下成亲要做的事。
拜堂,祭神,合卺,同榻。
按照规矩,冲喜不能有外人在场,先前与他做交易的仆役已经提早离开。
接下来的一切都要阮祺自己来完成。
旧宅的大门没有上锁,伸手稍稍用力便能够推开。
前院杂草丛生,四周到处都透着潮气,黏腻又沉重,身处其中,仿佛浸泡在深冬的冰水里,直叫人遍体生寒。
“哗啦”。
远处传来细细流水的响动。
阮祺打了个哆嗦,不敢在原地停留,越过地上的杂草,快步朝屋内走去。
好在房间里还算整洁,外间灶台铺了洒金的红纸,上头摆着神龛和果盘,两边立着雕喜鹊祥云的大红喜烛。
都是村里成亲时惯常用的布置。
看见熟悉的事物,阮祺稍稍安下心来,点香祭了神像,又自己和自己拜过天地,确认没什么疏漏后,才试探着开口。
“那个咳,夫君?”
这一声自然不会有任何人回应,但阮祺还是开口道。
“已经拜过天地了,接下来该喝合卺酒了,你现在起不来,我喂你稍稍喝一点吧。”
怯生生的嗓音回荡在周遭,阮祺紧攥着自己的衣角,鼓足勇气迈进里间的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