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自嘲地笑了笑,眼中已经有泪光,“我们这种人,就叫没种。现在你们找尹竞流,有空的话也顺便找找郝乐吧。找到了啊,我想当面跟他说声,老师对不起你。”
这时,陈争来到二中,旁听鸣寒和张老师的对话。张老师办公桌非常乱,堆放着卷子、教案。但在混乱中也有一处整洁,那里放着一个相框。陈争将相框拿起来,照片上是比现在年轻许多的张老师,穿着笔挺的西装,一手拿着证书,一手展示手腕上的手表。
张老师说,这是以前在教育局得到“优秀教师”表彰时拍的照,当时很得意,和奖品一起拍照。
陈争下意识看了看张老师的手腕,戴着的是另一块表。
告别张老师,陈争说:“看来我们打听到同一个人。”
来自和乐街派出所和二中的线索汇集在一起,郝乐是冯枫混混团体的成员,但在退学之前,和他们并不是一路人。他和尹竞流像是站在光线的两端,尹竞流周身光明,而他空有天赋,却被黑暗淹没。
陈争踱着步思考,“既然郝乐和冯枫不是一路人,基本上没有交集,那他为什么退学后会和他们混到一起?他邻居看到的那些伤,都是混混斗殴造成的吧?伤一次比一次严重,最后连人都没有回来……他以前的邻居不知道还找不找得到。”
鸣寒说:“惠嘉巷的瓦房已经拆除,以前住在那里的人要找也能找,但比较困难。要搞清楚郝乐和冯枫团伙的关系,我们不是有现成的问询对象吗?”
柯书儿,卫优太,一个是冯枫的前女友,一个是冯枫忠实的打手,他们必然认识郝乐。
这时,陈争的手机响起来。鸣寒凑过来看,“谁啊?孔兵?”
陈争接起,“孔队……嗯,我在二中……行,我立即回来。”
鸣寒问:“什么消息让你一脸兴奋?”
陈争诧异地一顿,“兴奋?”他很确定自己刚才没有露出夸张的表情,那么很显然,是鸣寒在夸大其词。
“我们要找的人自己去北页分局报到了。”陈争说:“柯书儿昨晚不知又受了什么刺激,说要交待当年害死人的事。”
北页分局门口,孔兵叼着烟,来回走动。陈争的车一开进来,他立即上前,“柯书儿说她要等你到了才开口。”
鸣寒从车里探出头,“居然没有我?我才是第一个去见她的人呢。”
陈争说:“行了别废话,停好车上楼!”
问询室里,女警正陪着柯书儿。她一宿未睡,没有化妆,整个人憔悴得脱了相,手里捧着一杯温热的咖啡,身体的抖动让咖啡不停晃动。
女警安抚她:“没事的,你现在很安全,这里没有坏人,更没有鬼。陈主任很快就来了。”
柯书儿近似疯癫地摇着头,嘴里嘟嘟囔囔。女警叹了口气,焦急地到门口守着。
陈争一到,柯书儿立即抬起头,发出一声急而长的抽气声,“陈,陈警官。”
陈争微皱着眉,稍显严肃,也更加可靠。他拉开椅子坐下,直视柯书儿的双眼,声音温和,“别怕,你觉得有人要害你?”
柯书儿充血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更红,那是疯狂翻涌的泪意,她仰起头,将眼泪忍了回去,“他们以前,以前害死过一个人,我,我看到了,我是知情者,所以他也找到我了,他恨我没有救他的命!”
鸣寒也赶到了问询室,柯书儿一惊一乍,险些从座位上弹起来。鸣寒指了指自己的脸,“柯女士,我们在你店里见过,你还夸我夹娃娃技术好,这么快就忘了?”
柯书儿摇头,鸣寒关上门,靠在墙上。
“‘他’是谁?”陈争说:“是上次你提到的那个人吗?”
柯书儿缓慢地点头。
陈争略微前倾,“‘他’叫什么名字?”
沉默着的时间似乎被拉长,空气紧紧压缩成一团。在静止中,陈争仿佛已经听到了那个名字。
“郝……乐……”柯书儿哽咽道:“他,他叫郝乐。”
鸣寒微微抬起下巴,在顶灯的阴影里,眼神逐渐变得静而冷。果然是那个退学的学生。
陈争说:“郝乐?这是谁?你们的同学吗?”
柯书儿使劲摇头,“不是,他早就退学了!”
“慢慢说。”陈争道:“那他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陈争的语气带着年长者的从容和宽容,柯书儿慢慢停下颤抖,说起当年的纠葛。
郝乐比她、冯枫大一届,据说很受一位数学老师青睐,但存在感非常低,他们在初中部基本没有听过他的名字。而当他们上了高中,郝乐已经退学了,原因似乎是家里的人死绝了,又欠下一屁股债,只能四处打工还钱。
冯枫那时已经是二中、周边学校鼎鼎有名的人物,纠集了一帮小弟。他不知怎么盯上了和他们完全不是一路人的郝乐,把郝乐也吸纳了进来。
柯书儿起初很不理解,郝乐这人长得一脸苦相,像个初中生,性格又闷,拳脚功夫更是不行,做事畏畏缩缩的,他们的小团体需要这号人物吗?
冯枫笑了笑,说他不仅需要能打的,还需要能挨打的。
后来柯书儿逐渐明白,郝乐就是冯枫花钱找来的“沙包”、冤大头。大伙没事干的时候,切磋拳脚,郝乐就是靶子,他几乎不会还手,挨打的时候只会双手抱着头,咬牙忍着痛,实在忍不住了,才发出几声闷哼。冯枫有事没事就在他身上撒气,其他人也有学有样,包括曾燕,也会跟郝乐比划比划。
郝乐照当全收,这似乎是他从冯枫手上拿到报酬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