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王世子轻叹了一声,好脾气地道:“皇叔公,您前天已经吃过烧鸡了,而且一顿吃了一整只,还半夜闹肚子。为了您的身体着想,以后还是吃清淡些为好,不能大鱼大肉,更不能大碗喝酒,亏得您还是位得道高僧呢,也不戒戒口……”
“好好好,且快别念了,念得叔公头疼。”老者面容无奈,举起手投降道。
这个被恭王世子喊做皇叔公的老者,一听就是皇室中人,而且还不是一般人。
他名为赵明惠。
这个名字曾风光一时,受尽大启百姓与文武百官的爱戴与拥护。
倘若有在朝为官超过三十载的官员在场,譬如勇国公,大抵就能认出来,他正是三十二年前,那位被宣布死于恭王外祖父手中,连尸首都没找回来的明惠太子。
此事若要从头说起,当真是说来话长。
当年,还是皇子的当今皇帝小嫡兄两岁,因这两岁之差错失皇位,所幸他们兄友弟恭,太子哥哥待他极好,还许他王爷之位与富饶封地。
可同样是嫡子,他不甘心,便想从嫡兄手中夺位。
终于找到机会,他终究还是仗着嫡兄的信任,暗下杀手。
派出去的死士回禀,当时亲眼看见明惠太子死了,尸首掉进了滔滔洪流之中。
但老天有眼,明惠太子没有死,他顺流而下,被一处深山古寺里的和尚洗衣时所救。
也许是漂流时撞伤了脑袋,明惠太子重伤痊愈后,不幸忘却了前尘,无处可去,只好留在古寺里出家当了和尚。
直到两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在禅房中打坐,忽然便想起了所有往事。
这还得了?
明惠太子彼时已是古寺的住持,但想起往事就修不下去了。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与弟子们留下几句话:“为师此去了缘,归期不定,或无归期,汝等勿念。”
或无归期,不是说他想起了自己的太子身份,便看不上小小古寺,是说平反之路多艰险。
成则了却一桩千古惨案,败则一杯黄土无尸还。
皇帝还在回宫的路上,流言便已满天飞。
京城更是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这次轮到追随恭王的官员六神无主,害怕皇帝再来一次大清洗。
将军府也为之而动荡了起来,这一听就是专门针对恭王的杀招,实在狠辣无比,杀人诛心。
好在恭王是个体贴人,提前交代吴先生,又由吴先生交代临哥儿,给他们传递了‘稍安勿躁’四个字。
虽不知恭王如何应对,但起码心中有底。
数日后,皇帝御驾回到宫中,很快,沈知节便前来觐见,驸马爷一进来便眼眶通红地朝皇帝跟前跪了过来:“陛下,听说您遇刺的消息后,微臣寝食难安!”
中间还抽噎了一下:“如今看见您好端端的,微臣终于放心了!”
这么赤忱的关心谁受得住?
皇帝那颗冰冷的心都回暖了一些,笑呵呵地看着沈知节道:“让爱卿受惊了,朕很好,并未受伤。”
“谢天谢地。”沈知节道。
“这么大的人了,快别哭了。”皇帝有趣地说着,接过刘公公递过来的手帕,亲自替沈知节擦了擦眼泪。
“多谢陛下。”沈知节满眼孺慕地道。
此次他入宫争当孝子,一为表现,二为打听皇帝如何处置恭王。
“恭王殿下竟敢如此大逆不道,简直不配为人之子。”沈知节试探道:“既然您已经回宫了,可要现在就派人去抓拿对方?免得对方畏罪潜逃!”
驸马总是以皇帝的利益为先,皇帝自然受用,面容温和地道:“沈爱卿不必着急,等明日上朝再说即可,你太急躁了。”
这个女婿什么都好,就是在政事上不够老道,单纯了些。
恭王那边,说不定都不必他亲自派人去找,以对方那副刚直的脾气,受到冤枉自会找上门来。
皇帝等着恭王来找自己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