衮州虽然不知道在哪儿,但远离是非,保住小命要紧,阿弥陀佛。
话音刚落,一旁的小春便不由地惊叫道:“小姐!”
刘眉横过一眼,却叹息道:“衮州苦寒,你父亲送你进京,便是盼你留下,如何还能回去?”她又仔细看了看周妙的手腕,“这两日,你先好生将养着,兴许尚能转圜。”
闻言,周妙的心头大石又晃悠悠地提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
刘眉前脚刚走,小春便急得团团转,一面转,一面道:“小姐,可不能犯傻,衮州可不能再回去了,老爷的意思,小姐还不明白么,此来京城,便是尽了最后的情分,先夫人去得早,老爷自从续弦后,对小姐少有问津,小姐若非进京,留在衮州,迟早任人磋磨,小姐难道忘了,年前那桩婚事么,夫人说得好听,可给小姐相看的,是白家的二子,那可是个不学无术的浑人,不仅貌丑,更偏爱寻花问柳,小姐三思啊,断不能回去啊!”
周妙心头的大石顿觉更加沉重,她来了一周,兢兢业业地,小心翼翼地不敢露出半分马脚,原身来刘府不久,但在小春面前,她唯恐行错半步,虽然早已从她言语中猜到原身大概是个生母早逝,生父钻营,在家中规规矩矩的小可怜,可没想到后妈竟真苛刻到此地步,真将她的婚姻视作儿戏?
既不能进宫,又不能回衮州?她能怎么办?难道赖在固远侯府?
还是真要在京城谋一桩婚事?或是谋个差事?
周妙暗暗叹了一口气,除了避开皇宫,她眼下全无头绪,只得先等大夫送药来。
这药她得敷,敷衍着敷,留下明显的疤痕才好。
只是……只是到底牵连了无辜。
想到这里,周妙低头从腰间的香囊里摸了一小块碎银子,递给小春,压低声音,道:“你待会儿悄悄去后头院子里瞧瞧,看那养猫的下人打发了没,你将这碎银给他,他出了府衙,也好谋个去处。”
“小姐!”小春摇头,“出门一趟,盘缠本就不丰,这些个碎银还是前日子里铜铃蜡中铰下来,收成的碎银。”
“去罢!”周妙心中有愧,推了一把小春,“趁早去。”不愿再与她争辩。
翻雪奴,是一只黑猫,但唯有四足是白的,因此被唤作翻雪奴。
翻雪奴抓伤她以后,似乎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夹紧尾巴,一溜烟地跑了。
看猫的下人,唤作小豆子,是府里才买来不久的小厮,年岁不过十五。
小春到达粗使杂役的院子时,小豆子已经挨过了好一顿板子,臀部和大腿都被打得皮开肉绽。
小春见他床边还趴了一个年纪似乎更小,书童模样的人儿,小人儿身上穿着白净的白衫,头上绑两个书童髻,一面掉眼泪,一面帮小豆子抹药。
“翻雪奴好好的,为何会伤人,再说了,那是畜生,怎么能怪到你身上?”
“没有看好它,本就是我的错。”小豆子疼得倒抽气,竟还来安慰他。
那小书童哭得涕泗横流,不经意回头,才发现狭窄的房里,又进来了一个小春。
“你是谁?”
看他的衣着,小春原本觉得他是府中的小公子,但固远侯夫妇只有一个独子,如今已快及冠,若是旁的亲眷,又岂会认识府中养猫的下人。
小春反问道:“你又是何人?”
书童抽噎两声,并不答话,小春不愿久留,便将那碎银子,扔到了床板上:“听说你要被打发出府了,这是我们主子赏你的。”
小豆子见到那碎银,想起这些时日学过的规矩,挣扎着半起身道:“敢问恩主是谁?”
小春没好气道:“自是周小娘子,你看的猫伤了她,她却不计前嫌。”
“呸!”一听这话,那书童立刻跳了起来,“要不是她,小豆子哥哥怎么会被撵出去,还来送银子,呸,这么小的碎银!”
周妙的碎银本就不大,小春来的路上,还偷偷地用剪子又剪去了一半,是以,余下的半块碎银小得可怜。
小春心虚,俞觉此地不宜久留,硬声道:“你硬气,但你小豆子哥哥出府后,能不能像你这般硬气,且看呢。”小春说罢,扭头就走。
“呸呸呸!”身后还能听见小书童的咒骂。
当晚,小豆子便被人打发走了。
周妙听小春说,那人伤势不重,又收了银两,便将这小小的插曲抛之脑后。
她心里沉甸甸压着的还是进宫,这等性命攸关的大事。
可惜,府中尚有人还记得这段插曲。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在我捋完大纲后,我又激情开文了,撒花儿~
隔日辰时过半,周妙用过早膳,出了自己的院子,打算先去刘眉院里请安,再探一探她的口风,典仪的女官快来了,即便手腕有了伤,多一些准备也是好的。
她捧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右手腕,穿过花园朝前走。
小春今日随府中采买的丫鬟了出门,周妙落了单,但心境却着实轻松了些。
小春是个好丫鬟,但却是周家的好丫鬟,心心念念地盼她进宫。
她暗暗地叹了一口气。
进宫是不可能进宫的。
她又发狠地掐了一把她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她硬生生掐了小半刻才松开了手去,耳旁却忽听一阵风响,一坨黑黢黢软趴趴的东西从旁飞来,落到她的褥裙摆上。
她今日的裙色是素净的淡蓝色,骤然“飞来一物”,污渍溅成一大片,周妙定睛一看,那是一团泥巴,裙子已是乌漆漆得难看,更何况,那泥巴团还打得她腿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