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绍察觉岑北伤势不重,加上炼士之躯,应该无碍,反观几个少年被其所伤,如此一来一回,算是恩怨相抵,况且高流的修为可怕,必有来历,不宜将事情扩大。
现在虽有昌虎撑腰,然揣摩整件事的经过,仅是几个无知的少年所引。少年虽有错,并非不可饶恕,得理不饶人,也非正派所为。若这件事扩大,惊扰到游鲵,即便从中占得便宜,势必也让游鲵蒙受徇私舞弊之嫌,如此一来,反倒波及情谊,理应适可而止。
“昌统领的好意在下心领!不过想来,都是误会一场,演变到此,乃是罢手的时刻。”岑绍说道,“在下只想拿回失物,其他的一概不究。”旋即走到高流身边,作揖道,“这位炼士,能否归还在下的手札?”
高流不答,反问东方鸣,“小主,心中还有恶气吗?”
东方鸣看了看昌虎,知道纠缠下去不甚有利,便摇摇头,“我也没事,高流,还他手札,我还想早点回家吃饭哩!”
“归还手札?”高流摇摇头,又对岑绍莞尔笑道,“你们人可以走,手札却是带不走。你说手札是你的,我倒是想问问,你是如何得来的?这本手札乃我家主公之物,已经遗失多年。不妨说说,你到底怎么得到这本《开元手札》的,我很想知道,谁才是真正的贼!”
“贼?”岑绍面色忽沉,游鲵怎是贼?此时此刻眉头紧锁,背过身去,“炼士所言,难道不打算归还手札?”
“手札乃我家主公之物,是否没有听清?”高流闷哼一声,“堂堂东方氏,若连一本手札也争不回来,那我这个家臣真不如死了算了!”
“东方氏?”岑绍似有某种怀疑。
远处胥荣亦是眉目一惊,是时猜到了高流等人的身份,但面对此等状况,他和孟芥濡等人没有说话的资格。
昌虎见此,抱着双臂走近,“高流,你有什么证据表明,那本手札是上阳公之物?老公爵都死了多少年?还拿他的名字唬人?”说完,不由得哈哈大笑,“你我也曾同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就算那本手札是主公……”
他说着说着,似乎觉得称呼不对,便重新说道,“说起来,上阳公生前确实斩获不少宝物,那本手札果真是上阳公失物,那么窃贼还能是谁?!”
他顿了顿,又笑道,“这些年,你偷拿半仙居多少东西可曾算过?我想,这个恐怕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我看这本手札大有可能是你偷偷卖出去的。”
高流嘴角含笑,觉得对方说得很符合逻辑,又觉得对方已然承认手札并非岑绍之物。“你这个独眼龙倒没有颠倒黑白,既然承认手札属于我家主公,那么窃贼是不是我,一查便知,我何须强辩?”
听到独眼龙三个字,昌虎右眼的眼睑颤动,不料右眼的眼珠抖抖颤颤,快要掉出眼眶,——看样子应是一颗逼真的义眼。他用手把右眼往眼眶里摁,脸上平添出怒火,“哼!别给老子得意!迟早跟你算清秋账!”
高流看着对方的义眼耸了耸肩,笑道,“莫非昌大统领想要假公济私,捎上你我的私恨吗?不过,于真相面前,你如何占到便宜?于我面前,你又如何占到便宜?”
他把《开元手札》亮出,继续说道,“你也效力过上阳公,不妨好好看看,对这本手札可有什么印象?九年前老公爵不幸战死,从此家无雄主,半仙居经常招贼,这本手札便是失窃的物品之一。”
他见昌虎哑然,便将目光投向岑绍,“我看你衣着华美,不像个贼,方才听你说,手札是你朋友所赠,那么不妨说出友人姓名,也好让昌大统领缉拿归案。”
方才听到“上阳公”三个字时,岑绍已然明白高流的主公是谁,不禁看看东方鸣,神色倏尔羞愧。
“若是东方弘……那就说得通了……难道游兄?不不不,说不定是游氏拿办贼人之后寻不到脏物的失主,这才落入游鲵手里……”
听岑绍自言自语不知说些什么,高流打断道,“喂,你倒是说话!”
岑绍敬重东方弘,不敢造次,且误伤东方弘之子,心中追悔莫及。他没有理睬高流,走至东方鸣面前检查伤势,现并无大碍之后,抚其双肩,喟叹道,“竟是半仙之子,竟是小公爵。此间乃是误会,在下若是早知,岂会为难?”
“小公爵……”昌虎快要笑出声。
但是,这一声“小公爵”名正言顺。虽说爵位只有皇帝才有权力赐予,但羲国无君,王位最大,为了巩固统治,九王很早以前便用封爵赐土的形式拉拢炼道氏族。
当年汉州稳定,汉王朱璋大赏麾下各族,敕封东方弘公爵之位,赐上阳郡作为封地,世袭罔替。
如今游氏领太守职,无非代治封土,并无爵位加身。现在东方弘已死,那么上阳公的爵位理应由东方鸣沿袭。
岑绍叫一声小公爵,并无不可,只是这个称呼,虽有讨好之意,但东方氏大不如前,每每提及,随之而来的,便是一连串的落寞想象,早已成了别人用来讥讽的蔑称。
小草毛见岑绍外表庄重,本以为是个忠厚的人,听到这声称谓,鼻子一挤,跑至东方鸣身前,轻声细语道,“不要看他像个好人,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心里想的什么,哪里知道?方才有理,耀武扬威,现在无理,献媚献好,为何?还不是因为那本手札!主公,不要上当!”
“这孩子!”岑绍不由得苦笑,但是回过神来,那本《开元手札》还未看完,其中内容耐人寻味,的确想要。
“一本手札罢了,有何稀罕?”东方鸣看着小草毛,“那手札你也看过,有什么名堂?并无名堂!说是史书,其中内容却像是编来的故事,况且我也差不多看全,留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