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口不能言,喉舌也快要瘋魔地突破皮膚嘶吼出那兩個字。
靳惟笙渾不在意道:「忘了吧,別想他了,我放你出來。」
清醒的時候沉默,意識不清的時候搖頭。
不能忘啊,忘不掉,千萬不要忘掉,許方思,你有的東西不多了。那是梁迢,照進許方思的梁迢,支撐他一次次睜開眼的梁迢,說要陪他養馬的梁迢。
「什麼?」梁迢追問,然而沒問出來,許方思已經睏倦地閉上眼睛,「真好啊,又見到你了。」
他以為是做夢,所以熾烈又溫柔地望著梁迢,慢慢合眼。
第16章「阿嚏!」
許方思感冒了,因為前一晚沒蓋被子。
往日他靠著牆角睡著,第二天都會離奇地回到床上,這天也是,但是被子沒有跟之前一樣妥帖地蓋在他身上,而是他蓋在被子上。
思索半天,他覺得自己可能昨晚夢遊到一半就睡了——他應該得病了,所以才會每晚夢遊從地上回到床上,他每天吃的那些藥裡面除了維生素還有治精神病的,這應該就是他經常感覺時間錯亂、記憶連不成串的原因。那些藥漸漸起作用了,他不再成日裡惶然,不會再稍微思索就頭痛欲裂,他正在努力釐清正在發生的事情找迷宮出口。
猛打幾個噴嚏後,許方思餘光看到地毯下面的紙張,淺棕色的地毯下那點白色很扎眼,他立刻跑過去把那幾張紙壓到地毯下面藏起來,又覺得不安心,拿出來四處環顧,找可以藏下這幾張紙的地方,床下柜子里都想了一遍,最後還是放回原地,想了想又摸出來圈了幾個地方,對著雜亂的推理嘆氣。
梁迢心情極差,具體表現在做早餐的時候沉著臉,放餐具的時候動作很重,眼角總在剮人——這個家裡能被他剮的只有一個人。
不知怎麼,許方思心虛極了,低著頭專心洗佐餐的黃瓜小番茄,總感覺『靳惟笙』在瞪他,悄悄回頭,發現『靳惟笙』移開目光,末了又扭頭來剮他一眼,看上去相當不爽。
後背發涼,許方思沒忍住打了好幾個噴嚏,『靳惟笙』看他一眼不說話,端著豆漿就走了。
許方思端著洗好的小番茄出來坐下,發現面前是他不愛吃的草莓醬。
藍莓果醬在對面,對面的人拿餐刀剜了一大塊抹在麵包上,然後很用力地擰緊了果醬瓶。
許方思:「……」
欲言又止幾次,他默默吃完盤子裡的東西,對面的人又開始收盤子了,動靜還是很大,許方思猶豫了下,試探:「我來吧……」
然後得來一個眼刀。
梁迢頂著兩個黑眼圈剜了許方思一眼,許方思低下頭,不敢看他。
梁迢收了盤子走了,塞進洗碗機之後去了書房,很用力地拍上門,但是那門跟他作對一樣,關起來之後又彈開了一些,許方思張了張嘴,將剩餘的話咽下去沒再自尋晦氣,但是書房那人翻書敲鍵盤的聲音莫名地大,時不時丟下一本書換一本,鬧得許方思也不得安寧。
他又開始揪客廳那棵發財樹,上次被揪掉葉子的地方紛紛發出芽,掉落在花盆裡的葉子居然也紮根了,大葉子上發出圓潤的萌櫱,繞在『大樹』旁邊,雨後春筍般生機勃勃。竟不知道是這裡溫度實在適宜還是這株植物太好養活。
「啪!」
又摔了一本書。
許方思盡力思索他不開心的原因,一個分杈快被他揪禿,又開始把揪下來的葉子插進土裡,這些要是也生根,這個花盆很快就要看不到土面了。
「阿嚏!」許方思揉了揉鼻子,繼續埋土…
忽然——
「藥吃了沒有?」
語氣很沖,叫門口『栽花』的人動作一頓,許方思悻悻然找到裝藥的抽屜挨個摳出鋁板吞服,書房的人卻又走出來翻出兩粒感冒藥丟在桌墊上,然後冷著臉回去。
許方思明白過來他的意思,打算吃掉,又一聲氣沖沖——
「等會兒再吃!」
好的,等會兒。
許方思蹲在茶几前面的地上盯著表等,隔五分鐘看一眼書房裡,那人拿書遮著臉,看不到表情。
很多個五分鐘之後,許方思問:「好了嗎?」
那人換了個方向:「隨便。」
吃過感冒藥昏昏欲睡,趴在茶几上就快睡著了,許方思忽然看見沙發下面的中性筆,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
太困了,醒來再丟吧……
不知什麼時候,身上落下一條毯子,靳惟笙的臉近在眼前:「許方思?」
「嗯……」接近夢囈。
「昨晚的事你還記得嗎?」
許方思喃喃:「沒見過……」
梁迢:「……」
「我要出趟門,不許亂跑。」梁迢又恢復了那副又臭又硬的樣子。
許方思清醒了,晃了晃腦袋,猶豫再三,抓著跟前的人褲腳問:「你是不是快破產了?」
梁迢:「什麼?」
許方思頂著一張壓出紅印子的臉相當認真地分析:「你都沒有大別墅了,也沒有傭人,連飯也要自己做,也沒有出去工作,是沒錢了吧?」
梁迢:「……」
「是破產了還是被封殺了?」許方思很誠懇,頓了頓又擺手生怕這人誤會:「你放心,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可能就是忽然喜歡住小房子喜歡不被人打擾,然後還喜歡做家務了,我沒別的意思……就是……就是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