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还要沈宝寅怎么来爱他。
丰霆眼睑发红,控制不住地哽咽起来:“阿寅,对不住。”
沈宝寅又摇头,制止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为了我才会开枪。丰霆,是我连累你。”
“又提这个,那是我甘愿。”
沈宝寅讲:“那我也是甘愿为你,你不要再讲对不起。”
真不知道他们两个在斤斤计较什么,这种孩子气的拌嘴,又有多久没有发生在他们之间。
丰霆居然久违地感到了一丝轻松,哑然失笑:“好了,我们都对彼此不住,就算抵消好不好?你挑了那么久的担子,现在就换我自己来扛。”
沈宝寅不知道他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就好像杀人罪同什么小偷小摸是一个性质。
他笃定丰霆是故作轻松,可是丰霆云淡风轻的态度到底还是令他冷静了不少,他聪明的大脑又活了过来,心里顿觉不妙,抬手胡乱擦了擦眼泪,仰起头警惕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丰霆微笑:“自首,争取从轻处理。”
他就知道丰霆会这么做!
“不可以,我不准你去!”沈宝寅目眦欲裂,手紧紧攥住他的衣领,几乎把丰霆的脖子也扯得前倾。
丰霆怎么可以去坐牢!
“我们不是说好,要诚实。”
“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这次是为你好。”
“你一个人扛着,我不觉得好。”
沈宝寅的鼻子喘着粗气,有种困兽般的愤怒和绝望。他一无所有了,图穷匕见了,只能声嘶力竭地,用自己来威胁丰霆:“你要是敢去自首,我先到地下等你!”
丰霆简直叫沈宝寅的决绝震撼住了,有沈宝寅这句话,他便是最终真的因杀人获罪,无论十年,还是数十年,都可以慨然入狱了。他不住地摇着头,傻瓜,真是个傻瓜,世上怎么会有沈宝寅这样的傻瓜。
心里是这样想,可是他的嘴角却轻快地弯了起来,心中越是刺痛,竟然愈加让他感到幸福。
到这时他才发现,原来他是要靠无比深刻的痛楚来提醒,才能感受到爱的人。
清清楚楚只得我们(7)
日头从左挪到了右,他们完全地僵持住了,可是也没能对峙多么长的时间,一阵电话铃声疾风骤雨地响起,沈宝寅依旧地瞪着丰霆,没有要接听的意思。
丰霆无奈叹口气,替沈宝寅将手提电话从床头柜上拿来,按下接听,递到沈宝寅耳边。
电话那头大概是个中年女人,语气非常地急躁慌张,她刚讲完第一句话,沈宝寅和丰霆对视一眼,齐齐脸色一变。
米荷在家中突然提前破水,即将临盆。
医院,绿色手术室大门紧闭,上方提示正在术中的红色指示灯,血一般地发亮,沈宝寅和丰霆并排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神色同样地凝重。
曾几何时,也是他们两个,并排坐在手术室门口,长久的等待后,迎来的却是丰姗落胎的消息。
此时此景,和当初几乎重合,两个半大孩子长大成人,却依旧地无能为力,只能苦苦地等待。
沈宝寅不想往坏处想,可忍不住地心里开始发慌。剖腹产一般来讲只需要半个钟头到一个钟头,可是米荷都已经进去将近两个钟头。仗着身上宽大风衣的掩盖,他忍不住地伸出冰凉的右手,塞到了一旁的丰霆手中,渴望从身边的男人身上汲取一点温暖。
丰霆察觉到他的不安,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转过头来欲言又止看着他,神色十分复杂,担忧,顾虑,甚至带了一丝心虚。
沈宝寅有些不解,小声问:“怎么?”
丰霆看上去有些难以启齿,半晌,讲:“阿寅,你好像还没问过我,况争是怎么愿意开口向我坦白。”
沈宝寅愣了愣,他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哪里想得起问清来龙去脉。
是啊,这么长时间,丰霆都被他瞒在了鼓里,简直天衣无缝,怎么突然就发现了不对劲?还有况争,这个家伙,嘴极其地严实,轻易不能打动,丰霆是使了什么办法,才能撬开他的嘴巴?
丰霆顿了顿,一一老实交代。
因为在套话时对况争用了些威逼利诱的手段,此刻复述时,丰霆难得地颇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此刻好像谎言成真,米荷似乎真的陷入了难产,他还额外感受到了一些一语成谶的荒谬和后悔。
他很快讲完,沈宝寅的脸色从疑惑转为瞠目结舌,有些生气地瞪着他。
他这个模样实在太熟悉,令丰霆忍不住想起昨日的况争。
向他全部坦白后,况争简直虚脱,咬着牙警告他:“你想知道的我已经全都告诉你,姓丰的,你赶紧叫人调血救她!要是米荷有什么事,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他当时怎么讲?
他坦然告诉况争:“其实米荷还未到产期,十分平安。”
得知受了他的诈骗,还是拿米荷人身安全做筹码,况争的表情就和此刻的沈宝寅简直如出一辙的一言难尽。并且,这两个人不愧是盟友,连作出的评价都丝毫无差。
“丰霆,你真是个混蛋。”
丰霆此刻也知自己讲错话,不由得忏悔道:“若我知道自己讲话这样灵,说什么也不会口无遮拦。”
沈宝寅使劲地抠他的手心,明知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此刻却还是忍不住想怪他,于是讲:“你真是个乌鸦嘴!”
丰霆诚心领受这份谴责,痛极了也不肯放手,攥紧沈宝寅那只手,单是一言不发地忍耐着。
沈宝寅独自恼怒了片刻,又沉着下来,手指柔软地搓了搓丰霆方才被他掐疼的手心,小声地讲:“我也是傻,这怎么能算作是你的错。你的嘴巴若是真有那么厉害,港督早换你来做。好了,不要自责,这只是个凑巧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