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石桥后,霖铃看见一座醒目的单檐硬山顶建筑,屋顶覆有灰瓦,白墙黑柱。屋檐下有一块匾,上面写着“闻道堂”三个字。门口还有一副楹联,写着:望门墙尤堪至止,登堂奥自有深观。
柳慈笑道:“这是学院讲堂。每荀一,三,五日祝山长都在堂中会讲,不过今日是他休沐日,讲堂门是不开的。”
霖铃好奇地走过去,只见讲堂门口左侧有一棵巨大的桂树,茂密的枝叶几乎覆住讲堂屋顶的一半面积。
这个季节桂树没有开花,但可以想象到了秋天,讲堂门口必然是满眼金桂,飘香四溢。
霖铃伸手摸摸那棵桂树,对柳慈道:“这棵树好粗。”
柳慈笑道:“这是祝山长祖父创建这座书院时亲手种下的,寓意希望学子们能够蟾宫折桂。”
霖铃绕着桂树转了三圈,又到讲堂门口透过花窗朝里张望一番,就跟参观5a级景区似的。
柳慈又笑着朝讲堂右侧的一排厢房指了指,说道:“那是供教习休沐备课的屋舍,名为洗心斋。端叔今后讲学完毕,可以去那里休息或课阅学生的答卷。旁边还有几间空屋,也可休沐或接待宾朋。”
霖铃点头。这家书院给老师安排了办公室和休息室,还挺贴心的。
她和柳慈绕过讲堂继续往前走。讲堂后面是一片竹林,竹叶在阳光下一照,鲜翠欲滴。竹林里有两条分叉的羊肠小道,分别通向一东一西两间房屋。
柳慈道:“这是书院的两个讲堂。左为德邻,右为闻鹊。端叔想先去哪个讲堂看看?”
霖铃刚想说话,左边德邻斋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整齐划一的读书声。这阵琅琅书声穿过竹林飘到霖铃耳朵边,竟是说不出的清脆悦耳。
“南山有台,北山有莱。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期”
霖铃道:“我先去德邻斋看看。”
霖铃和柳慈沿着竹林里的石子路走到德邻斋的窗外。德邻斋是一座四楹堂屋,黄墙黑瓦,外墙的直棱窗上糊了一层淡绿色窗纱。不过古代的窗纱很透,霖铃通过窗纱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斋舍里的情况。
只见孔寅站在斋舍前面的讲台上,捋着胡须,正在指挥他的学生们念书。
念了几回后,他手拿一根半尺来长的戒尺从讲堂上走下来,走到下面的学生中间,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地念道:
“南山有桑,北山有杨。乐只君子,邦家之光。乐只君子,万寿无疆。南山有杞,北山有”
他突然停顿,用戒尺在旁边一个男生的桌子上重重拍了一下。那学生吓得从座位上蹦起来,结结巴巴地背道:“
“北山有李乐只君子,民之父母乐只君子,德音不已”
孔寅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那个背书的学生坐回座位上,表情看上去如蒙大赦。
孔寅继续念道:“南山有栲,北山有杻。乐只君子”
声音一停,戒尺又落在旁边一个男生的桌上。
一个肤色微黑,脸圆圆的男生站起来,神情紧张地背道:“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德音德音”
他背不出来,急得眉毛鼻子都皱在一起。孔寅站在旁边,眯着眼睛淡淡说道:“错了六个字。”
那学生一听,立刻推掉椅子走到孔寅身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把两只手掌高举过顶,诚惶诚恐地说道:“请先生责罚。”
孔寅也不客气,拿起戒尺对准他的手心,“啪啪啪”一共打了六下。从“啪”的音量来看,他下手的力度绝对不轻。
打完他声调悠然地说道:“明日我再抽查。如再错,惩罚加倍。”
被打的男生哭丧着脸说:“是。”然后从地上站起来,在周围学生的目光注视中红着脸回到座位。
霖铃在屋外都看呆了,没想到这个姓孔的不仅擅长半夜制造噪音,竟然还虐待学生。简直就是个暴躁狂!变态!
她回头小声问柳慈:“这个孔先生怎么对学生这么暴力?”
柳慈淡淡说道:“孔学究行事一向如此。他对祝山长说什么:玉不琢,不成器。只有待学生严格,才能保证他们习上。”
霖铃忙问:“那祝山长怎么说?”
“祝山长并无过多干预。”
霖铃皱起眉头。她实在不想再看到孔寅这个大变态,就对柳慈道:“柳老,我们去对面的斋舍看看。”
柳慈当然没什么意见。霖铃和他走到对面闻鹊斋的窗外。闻鹊斋外表上看和德邻斋很像,除了窗上没有糊窗纱,而是安了一层薄薄的竹帘。
霖铃站在斋舍靠后的位置,用手指将竹帘的一根竹丝掀起一条缝儿,透过缝隙朝屋里打量。
闻鹊斋里也坐着二十多个学生,一个教习正拿着本书讲学。这教习年龄比孔寅年轻一点,大概三十岁上下,身穿一件旧不啦叽的灰布直裰,头上绑一顶青色仙桃巾。
因为这个斋舍就是半个月后霖铃要工作的地方,她对屋里的上课情况比较关心。只见那个教习对学生说道:“
“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三者何先?曰:去兵。子贡曰:必不得已而去,于斯二者何先?曰:去食。自古皆有死,民无信不立。
这便是指,如果一国的军队,粮食,民心三者冲突,当优先固民心而其次固军队粮食。如若军队粮食尚在而民心不在,则国亦不存亦。”
他话音刚落,底下一个学生忽然说道:“先生,学生有疑问。”
霖铃转头一看,提问的是一个头戴鹿皮冠,气质灵敏的少年。只见他笑嘻嘻地站起来问道:“若是军队粮食都舍弃,百姓都饿死,国土被敌军占有,那国还能成国,君还能成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