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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页(第1页)

赵士程留下来陪圆仪,唐婉和王剑一起出了如意轩,站在如意轩门口,唐婉的目光与王剑的目光碰在一起,一个是风轻云淡,一个却是深仇旧怨。唐婉淡淡笑道:“王太医恨我?”

“棒打鸳鸯,夺妻之恨,怎能不恨?”王剑牙齿咬得“咯咯”响。

唐婉却并不以为意。

花开二次

更新时间2014-11-267:01:01字数:3172

卧房内,赵士程在圆仪的床沿上坐了,他目光如水,浅笑吟吟,握了圆仪的手,柔声道:“好生养着,别再像第一次怀孕时那么不当心。”

圆仪看着他眼角眉梢的笑意,心里发酸,哑着声道:“悠悠给公子生了个儿子,公子很高兴吧?”

“将来你替我生下孩子,我也高兴。”

圆仪心里像蓦然塞进了一包破败棉絮,蘸着心头的血就鼓胀起来,她肚子里的孩子在昨日跌了一跤之后早就流产了,以后更不能轻易便怀上,他又如何替她高兴呢?眼前他的高兴全是因为悠悠与孩子,怎能叫她不失落之余妒火中烧呢?

“我若不能有悠悠的福气一举得男……”圆仪怯怯地道。

“即便是女孩我也高兴啊!有儿有女,才促成一个好字嘛!”赵士程眼中尽是绵密情谊,看得圆仪心里更是酸楚。与王剑的孩子掉了之后,她其实是认命的,或许命运要安排她安安心心做赵士程的妾室,他终究是个温柔体贴的男人,虽然她需要与人共享,不能独占,但他带她有情有义,她对他便也渐渐入了心。只是为什么命运总是开她的玩笑?为什么保不住她与他的孩子?如说她与王剑是孽缘,那么她与赵士程呢?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什么也得不到上天的眷佑?圆仪越想越是凄惶,泪水簌簌从眼角滚向鬓际。

赵士程见圆仪闷声而哭,只得一个劲地宽慰:“有孕之人,不要一味流泪伤怀,终是伤己又伤孩子。”

圆仪只觉嗓子里有什么碗碟断片刮过,沙沙的,十分难过,声音也变得极其暗哑:“我累了,睡一会儿就是,府里刚添了个新人,有很多事要你忙碌,你且忙去,不必挂心我这边。”说着,自觉闭上眼睛。

赵士程看着圆仪沉静端秀的面容,露出一丝会心的笑,嘱咐玢儿好生照看圆仪,自己便径自离了如意轩。赵士程一走,圆仪就睁开了眼睛,玢儿端了药到床前来,道:“这是王太医一早开好的药方子,说是你体内残留东西没有干净,喝了这药,下红用的,我抓了药悄悄熬了,没给人瞧见。”

圆仪起身,道:“即便看见了也不怕,就说是王太医开的安胎药。”说着就着玢儿的手将那碗苦东西喝了。一口气喝毕,眉头虬成了大疙瘩。玢儿连忙递上小碟里的甜梅,圆仪含了一颗在嘴里,虚弱地靠在床沿上。

玢儿担忧道:“奴婢不明白三夫人肚里的孩子已经没了,为什么还要瞒着这个消息?没有人帮你调理,只怕身子以后会落下什么病症。”

圆仪抬眼看了玢儿一眼,这丫头到底和吱吱不能比,机灵劲没得比,忠心也不得揆度,她当然不能将心底的筹谋都和她袒露,便道:“你只管闭了自己嘴巴就行,我会挑个合适的日子与公子说,现在府里刚添了丁,我说自己滑胎,只怕晦气。”

“奴婢知道了。”玢儿唯唯诺诺地福了福,便退出去。

圆仪一个人躺在床上,心绪不宁。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要瞒住这个消息,她只是隐隐觉得她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能解了心头的愤懑。孩子掉了,一连掉了两个,甚至她以后可能都无法做母亲,为什么她该承受这样的报应?而漱玉泉旁与她三叩九拜,义结金兰的悠悠为什么就能那么好命?爱情、孩子都是完满的,而她呢?求什么失去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圆仪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床顶的罗帐,满怀忧愤与不平。

林一飞要回杭州去,悠悠不能相送,便由赵士程带话给他,多谢他的恩义,请他一路保重。赵士程一路送着林一飞到了山阴城外,告别不在话下,正欲转身回城,忽见远处官道上一骑快马飞驰而来,马蹄过处尘土飞扬。赵士程坐在自己的白色骏马上,勒紧了马缰,直盯着那匹快马越来越近。马背上一位青衫飘逸的官爷,宝剑佩在腰间,说不尽的英姿飒然,那马儿在靠近赵士程身边时,竟也放慢了速度,直至“得得”地徐徐走到近前,赵士程有些愕然地看着来人,一瞬的怔忡之后换之的是一脸明灿笑容,他手上勒着马缰,拱手作揖道:“务观兄!”

陆游定定看着高头骏马上白衣翩翩的赵士程,也有了一刻地迟缓,但立即掩了失落神色,拱手还礼道:“士程贤弟。”

然后便是尴尬的沉默。他们之间的联系无非是因为唐婉,唐婉是联系,也是尴尬所在,一个是昔日,一个是现世夫婿,要想让这二人若无其事坦然相对是不可能的事情。见陆游风尘仆仆,一脸风霜和失落,赵士程先打破了二人之间的尴尬,微笑着道:“务观兄,你一直在外任职,此番可是回乡省亲?”

陆游道:“正是,年内没有休假回来,开春了回山阴一趟,看看妻子儿女,不日就要去更远的地方任职。”

“如此,我们一同进城。”二人勒着马缰,没有疾奔,只是缓缓地迎着春风,踏着春阳,并肩而行。一路上,二人都避谈唐婉,互相聊了聊国家仕途。

陆游道:“士程贤弟终是比务观开化,不问仕途,蜗居山阴,求取现世安稳的生活。”

陆游言语间虽有奚落之意,但赵士程丝毫不在意,爽朗笑道:“我只顾过着我王公贵族的生活,哪比得务观兄以天下大事为己任,xiao弟沉溺儿女情长,终究英雄气短,惭愧惭愧。”

此话听在陆游耳里,也觉有几分沉郁。见他面色暗沉,赵士程又笑道:“xiao弟昨日喜得贵子,若务观兄不弃,就到舍下喝杯水酒吧!”

陆游一怔,讪讪道:“婉妹终于做母亲了。”

“不是婉妹所出,是xiao弟另一位侧室所生。”

“你纳妾了?”陆游吃了一惊。

赵士程脸上闪过一丝羞惭之色,“要想对一个人专一和长久,的确是有些难,务观兄体味过这难处的。”

二人继续结伴而行,却不再说一句话,各揣心事,各自回家。

回到赵府,天色已晚,用了晚膳,看过悠悠和孩子,赵士程原想宿在如意轩,圆仪只道自己怀了身孕睡眠浅,想一个人睡,赵士程便去了婉心阁。唐婉依旧地在小佛堂念经诵佛,赵士程倒也没有打搅她,径自拿了一卷书歪在暖阁里翻看。青碧见了,忙去小佛堂告诉唐婉,唐婉换了家常服便到暖阁里见他。刚进了暖阁门口,看见赵士程斜倚在矮几上,低眉垂眼,自有一份专注,唐婉便不禁愣了愣,心尖儿像春天刚长出的嫩叶上落了颗雨珠子,颠了颠,引得整片叶子都发了颤。赵士程是个极俊朗的男子,样貌是百里挑一的,品性又是一等一的驯良,如玉山上行,此生能得此夫婿,实在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是自己若没有前一段失败的婚姻羁绊,若能替他孕育下一儿半女,在他面前,她也不至于这般惭愧羞赧,总觉低人一等吧!唐婉的眉心不自觉爬上了一两缕忧愁,发出一声极轻极低的叹息声,哪怕极轻极低,赵士程还是听见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唐婉,她盈盈地嵌在门框里,并不斜倚着门,一袭紫色家常服,就像一朵迎风而绽的蝴蝶花,她总是这样盈盈孤立,不会倚靠任何东西。赵士程心里便有忧伤而柔软的情愫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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