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街旁灯明如昼,山棚高百余尺,先宗以后,复加俨饰,士女无不夜游,车马塞路[2]。
街边两旁尽是衣着锦绣的男女,郑郁和林怀治走在春明门的长街上,那万千灯轮的明光照耀在二人脸上,恍如隔世。二人身量虽高,但长安不乏身量极高的女子,二人走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郑郁带着林怀治一路走逛,身后跟着同样着女装的齐鸣以及武袖黑袍的箫宽。
郑郁本想给箫宽也扮上,齐鸣却说:“二公子,我看箫侍卫应该不喜欢。你已经祸害了成王殿下,难道箫侍卫”然后他就被扮上女装。
各坊有各坊的热闹,长街之上人影攒动,成群,处处有嬉笑寒暄、提灯漫游的仕女才子,更有那喷火耍戏、胸口碎大石的艺人,此番武艺杂耍,让踮脚围看的人群爆发出喝彩叫好之声。
郑郁在一卖花灯摊前停下,他看路边那些娘子手里都提着,他也想买一个。
永州的上元节远不如长安热闹,之前两次皆因父兄在,他都是在家中或跟大哥一起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出来瞎逛,而且身边还跟有一个同样装扮的林怀治。
花灯挂在木架上样式众多,宫灯表面绘有白鹭转花、黄龙吐水、银燕衔环、浮光洞等数十种花灯。
“想买?”林怀治压低声音,街上热闹非凡车马塞路,又夹杂着艺人杂耍声、人们喝彩声。
卖花灯那人听不见两人声音,只觉得这两位娘子长得美,还高。
郑郁看向林怀治,激动点头,头上的钗环因人晃动发出清脆响声。
林怀治给那摊贩钱,让郑郁挑。可郑郁见这些都觉得喜欢,在一堆花灯里面仔细挑选半天后,挑出了个绘有玉兔捣药的红纸花灯,提在手上转。
灯光照应在二人脸上,“怎么样?”郑郁语气兴奋,还带着莫名的期许。
光影将林怀治俊朗面庞映着红光,眉眼上因施了脂粉,郑郁看不清他双眸里的神色。
林怀治道:“挑选半天就这个?”
“不好看吗?”郑郁眉头微蹙,疑惑说,“这玉兔多可爱啊!总比你那一直就没舒展过的眉心好。”
林怀治看他一眼没说话,离开花灯摊,郑郁急忙跟上。
火光如昼的灯轮下郑岸正与林怀湘及其他几个公子闲谈,公子们正在说一会儿去平康坊的红香榭吟诗作赋。
而郑岸听到这些才懒得去,眼神打量着这万千灯火,突然在眼神在远方见远处一花灯架站着一小娘子,容貌轮廓及身量有点像郑郁那小崽子,身边还站着一个身量比他还高点的小娘子。
倏然想起今日郑郁同他说,袁尚书之子袁亭宜邀他去踏歌作赋,天未黑时就溜出王府。自己在前几日就接林怀湘帖子受邀上元灯会,想着郑郁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就由着他去,而且如果那是郑郁,那他旁边比他还高的是谁?
正思绪间,走路的郑岸结结实实撞上一人。
郑岸忙给被自己撞那人道歉。那男子身量只及他肩膀处,站稳后捂着鼻子抬头看向郑岸。
郑岸平生觉得自己也算见过不少俊秀少年,郑郁那小兔崽子也生的还行。
但这人生的更俊美,月蓝宽袖锦袍将人在红光下衬的清丽俊秀。因为鼻子被撞双眸含水、浓眉微蹙、肤若凝脂、如葱玉般的手捂着鼻子,眼眸微微发红的看着自己。
“对不起,你没事吧?”郑岸反应过来后连忙揖礼道歉。
那少年摇头,眉宇舒展,声如温玉。
“没事,方才也是我自己不放心才误撞公子,实在抱歉。”说完那少年也朝郑岸俯身揖礼。
少年应是读书人,身上带有一股浓重的书卷气与墨香。郑岸不喜那些君子礼节,可这人做出来清秀干净、潇洒自如、玉树临风。
郑岸不免有些担忧,说:“真没事?要不送你去医馆看看?”
少年微笑道:“公子挂念,真无事。”
林怀湘与一众公子哥发现郑岸落于身后,忙围过来,听这少年确实无事后,拉着郑岸离开了。
灯火蔚蔚,郑岸听见身后传来那少年温柔清磁的声音。
“五郎,你真没事吗?”
“三哥我无事,你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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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参考自张鹭的《朝野金载》。
2、参考改编自古籍《雍洛灵异小录》中的一段话。
插嘴一句,林怀治的女装很好看!
较量
郑郁与林怀治走至平宣坊时,人流变多,大家都争相去看春明门前那巨大的灯轮。但郑郁想过洛桥去买透花糍,就只能与林怀治逆着人流往前走。
两人差不多是挨着身子走,郑郁觉得都快挤人怀里了,而且这种情形下还得护好手里的花灯,他实在无暇顾及到底有没有被挤在别人怀里。
在一次郑郁差点被人撞到怀里时,人群中一只手从前方过来牵住自己,郑郁抱着花灯顺手往前看去。
“小心,别被踩死。”手的主人回身看他朱唇轻吐。
郑郁眉心一皱,虽心里嫌弃但还是点头牵紧林怀治的手,二人身躯也会在人流中偶碰在一起。来往的人流汹涌下,林怀治一直紧握住郑郁的手,带他前行在灯火里。
郑郁看着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心中似有暖意流过,炽热肌肤相撞,让他未曾发觉自己心境有所变化,他现在什么都想不去,心里只想跟这手就那么一直走,走到山海尽头好像也不错,他有点期望这条街不要那么快走完。
忽然的想让时间慢下来。
人声慢慢消弭散开,身旁也不再传来撞击感,两人终于行至一开阔处,林怀治松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