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后又道:“方才哀家与阿菱商议过了,薛家,还是让薛三姑娘入宫吧,那薛五、薛六姑娘年纪太小,太早入宫,子嗣也不易。”
楚太后当着皇上的面,与苏菱道:“今日这些事由你做主,刚好可以平息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你是个多明事理的孩子,哀家与陛下都清楚。”
“过耳之言,本就不可信。”萧聿一顿,冷声道:“薛
氏、柳氏入宫的事,朕改日再与母后商议。”
楚太后点了点头,道:“好。”
寒暄片刻,众人先后离开慈宁宫。
楚太后倚在太师椅上沉思,章公公躬身凑过来道:“陛下今日的态度,可不像是要纳妃的样子,事这么一缓,太后娘娘就不怕再生变故吗?奴才听闻,陛下已着手去压那些流言了,不然奴才再找些文人雅士……”
楚太后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直接道:“那些流言蜚语虽能逼皇后低头,可终究还是差了几分火候。”
章公公虚心地问:“奴才愚笨,还请娘娘明示。”
楚太后道:“章川,你跟在哀家身边也有二十多年了,你不妨回想回想,哀家为何一生没有子嗣?”
这话可把章川吓了一个激灵。
楚太后在后宫沉浮三十余年,一路从皇后坐到太后,手中权力越来越高,仿佛把世间的先机与福气都占尽了,然而章川却很清楚,这荣华富贵背后,还藏着楚太后无尽的恨与不甘。
先帝登基那两年,正好赶上了藩王作乱,朝局不稳,内忧外患,最怕就是朝臣结党营私,偏偏楚家根基深厚,又才人辈出,惹来天子忌惮,楚太后一生无子,根本不是外头传的身体有恙,而是先帝为了防止楚家权势过盛,着人在膳食中做了手脚。
这事乃是宫中禁忌,无人敢提,章公公的额角顿时起了一层汗珠。
楚太后哂笑一声,侧目淡淡道:“百年苏家
,战功赫赫,如今又出了苏淮安这样一个栋梁之才,倒也有几分当年楚家的样子。”
话音坠地,章公公如醍醐灌顶一般,领悟了太后的意思。
楚太后继续道:“镇国公近来不是要招兵么,传哀家的意思,让楚家全力支持他,不仅如此,从今日起,整个朝堂,凡是与苏家父子交好的大臣,都得提拔起来,哀家倒要看看,当苏景北手中的兵力压过天子,苏淮安入阁登坛,半个朝堂都向苏家倾斜,咱们这位新帝,是做贤君,还是做昏君。”
“娘娘圣明。”章公公惊喜道:“镇国公手中兵力本就强盛,若再添兵力,自会有人坐不住,等势力一乱,莫说朝中元老、边疆重臣,便是陛下身边的那几位心腹,都不会允许苏后宠冠六宫的。”
用不了多久,新帝便会陷入群起而攻之的境地。
楚太后缓缓起身,嘴角漾起一丝笑意。
看呐,大周的政治,从来都不是皇帝一个人说了算的。
初春时节,乍暖还寒。
薛妃和柳妃在封后大典后一同入宫。
当日傍晚,萧聿回坤宁宫陪苏菱用膳,随后带着她逛御花园消食。
走过千秋亭,便是东西六宫,空旷的后宫终于有了烟火气,宫女三两成群,双手捧着礼部拟定的赏赐,低着头,行走于夹道两侧。
苏菱侧目看了一眼,又立马收回目光。
“路上滑,我扶着你走。”萧聿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
掌心的温度,
令她心口发紧。
她有话想说,但话到嘴边,想起的却是长兄嘱咐她的话——
“一旦入了宫,陛下便是君,君臣终有别,开口之前,斟酌三分。”
“阿菱,近来边境不安生,父亲一直在招兵买马,他是个急性子,怕饿着将士,前两天为了逼户部出军粮,闹了不小的动静,原本不该与你说这些,但如今在户部管响粮的,是陛下的心腹大臣王崇阳,他在朝上直言父亲行事不合规矩,目无王法,最后还是陛下亲自给父亲解了围,你常伴君侧,有些事,还是得做到心里有数。不过你放心,哥哥不入内阁了……”
萧聿看她出神,忍不住捏了捏她的手心:“想什么呢?”
苏菱摇摇头,笑道:“没、没什么……”
四目相视,萧聿看着她眼中强堆起来的笑意,慢慢道:“阿菱,你在朕这,什么都不会变。”
你再等等。
朕只要你等三年。
三年,足矣。
光影渐移,月落日升,窗牖外树梢上鸟啼花落。
萧韫在门外踮脚道:“我为何不能进去?”
竹心道:“大皇子且等等。”
你父皇和母妃,都还没起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