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不替他收信,他的信就轉不到別的地方去?」
「你覺得,是我決定了他能否成功出軌?」
孔姒悶紅了眼,一眨不眨瞪著他,「可是你什麼都沒說。」
「說了能改變什麼?」
齊烽的聲音在空中震動,他等著孔姒接下來的話,無論她說什麼,她因什麼而生氣,齊烽總有辦法化解。
偷換概念、顛倒黑白,是他賴以生存的基本功。這場矛盾的根源,是孔隅背叛家庭,周圍的人幫忙與否,只能決定孔隅敗露的度。
齊烽試圖幫孔姒認清這一事實,讓她的怒氣回到罪有應得的人身上,他想好了無數種為自己清洗的說辭,但孔姒卻沒有再發難。
她只輕輕吐了一個單音節,「嗯。」
腹稿紛紛揚揚,被她石子般的單音節擊破。她的怒氣似乎消失了,這是齊烽原本的目的,但輕飄飄的寂靜壓得他難以喘息。
不該是這樣,以她的性格,她應該大鬧一場,把脾氣不管不顧發泄出來。
她是好哭的,現在卻吝嗇擠一滴眼淚給他。
「回去吧,我想睡一覺。」孔姒好像已經被說服,眼底的紅色消退,燃燼了一把火。
一路無話,直到汽車駛抵他們的家,孔姒一言不發地開門下車,獨自往房子裡走,姿態是頭也不回。
「孔姒。」齊烽拉住她,迫切地想幫她找回憤怒,「我確實做得不對……」
「不,你沒有錯。」孔姒抽回手,乾脆利落離開他,「你說得很對,是我胡攪蠻纏。」
生日蛋糕晾在餐桌上,嶄的蠟燭沒有機會點燃,禮盒中藏著的鑽戒錯失機會,很難再找到打開的時機。
孔姒的腳步往她的臥室去,砰地聲合上,第一次從裡面落了鎖。
鎖芯轉動的動靜,像插進他心臟翻攪。他打開戒指盒,無聲撥弄象徵永恆的鑽石,小小一顆捂不熱的石頭,在他指尖冰涼地硌著。
後來很難與她打照面,孔姒有意避開他的作息,只有玄關的帆布鞋、廚房增的廚餘垃圾,為她留下存在的痕跡。
齊烽想再與她談談,想想便作罷,怕把她逼得更遠,從臥室跑出去,跑到學校宿舍或安縣老屋。
只要她還在這裡,他們的人生軌跡就不算偏離,時間會成為修補嫌隙最好的粘合劑。
時間停在午夜十點零五分,車燈晃過落地窗,照到一個安靜的人影,在車燈停住時動了動,起身看屋外的動靜。
齊烽打過兩次電話,每次都被掛斷,這讓他有點慰藉。掛斷也算一種回應,起碼不是無人應答。
最近幾日她平和些許,偶爾向他匯報行程,比如今天要去醫院,看望住院的安縣鄰居。齊烽不做打擾,由她喜歡,在外逗留多久都行,只要天色最暗時安全回來,他便無話可說。
外面停著的不是計程車。
齊烽緩步走出去,看見一個男人從駕駛座下來,拉開另一側車門,躬身從裡邊抱起孔姒。
他穿著警服,襯衫怪異地皺著,像被一雙手揉搓過。孔姒倚在他懷裡,睡得異常安穩,甚至把臉埋進他的胸膛,不願見門廊的夜光,亦或是齊烽的目光。
又是他,魏知悟。
北城的夏夜,從未如此悶熱。
齊烽攔著門口,不讓魏知悟往前一步。他領帶鬆散,少見地有些頹然和倦色,眼窩沉在暗裡,戾氣濃郁,開口仍維持著平靜。
「我家裡不喜歡進外人,讓她下來,我扶她進去。」
齊烽壓下情緒,看著孔姒縮起的身體,一小團窩在別人懷裡,腦袋還不知死活地蹭了蹭,心底的火又燃起來。
扶著孔姒進房,他將人重橫抱起,放回她自己的小床上。
窗外車燈亮著,兩束光擴散成一片,撞到天花板再反射下來,孔姒被刺得捂住眼,翻身埋住頭,呼吸聲逐漸沉下去。
魏知悟還沒走,似乎知道有人在窗台看他,自下而上抬起頭,目光順著昏黃的車燈攀上來,與齊烽在靜默中對峙。
一分鐘後,齊烽再度打開大門,停在魏知悟面前,說是道謝,手裡卻什麼也沒拿。
「多謝你送她回來,武雲區公安局是吧,改天我去送一道錦旗,替我的未婚妻謝謝你。」
齊烽刻意把事情說變味,讓它變成警察和公民的故事,而不是男人和女人的故事。
不知不覺里,他成了掩耳盜鈴的人。
齊烽如願以償看見對方眼中的詫異,這讓他呼吸順暢幾分,在悶熱潮濕的暴雨前奏里,捕獲幾絲罕有的清涼。
「怎麼?她沒跟你說?我以為你們關係還不錯。」齊烽漸漸能笑起來,最起碼孔姒此刻躺在他的房子裡。
即使喝醉,她還能記得回到這裡。
「她從未向我提起你,她只跟我提過她的母親。」魏知悟平淡地說,四兩撥千斤地把話頂回去,「也許下一次,我可以和她好好聊一聊你。」
情緒天平輕而易舉被打翻,齊烽耳中迴蕩著震動,聽見二樓窗口飄出細碎的咳嗽聲,回過神來,魏知悟的汽車已經消失無蹤。
孔姒被自己悶得喘不過氣,睡夢裡不知道翻身,被齊烽掐著肩膀翻過來,掀出一張酡紅的臉。
一同傾瀉而出的,還有或深或淡的紅痕,從她的鎖骨往下,一粒粒如足跡蔓延,往衣領深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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