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呆住了。
「這天底下哪有做兒子的,上趕著給自己張羅後娘的?」林長濟壓著火:「你要還是林硯,我……我就……」
林長濟卡殼了,以他對兒子的溺愛程度,即便眼前站著的還是從前的林硯,他也並不能怎樣。
一時間泄了氣,悻悻坐回椅子上。
林硯並未想到他會如此牴觸,有些不解:「我知道你重情義,可你已經鰥居四年了,難不成一輩子做鰥夫?」
「四年怎麼了,一輩子又有多長呢?」林長濟道。
林硯腦海中浮現出一座貞節牌坊,被縣衙派人吹吹打打矗立在巷子口。
「女子都不興守節了……」林硯道。
「這跟男子女子沒關係,我早就說過了,答應了我兒不續弦。」林長濟吐字如釘。
林硯像看異類般看了他片刻,終是點了點頭:「不續便不續吧,別動氣傷了身子。」
說完,便關門出去了。
長濟痛苦的扶額,回想起四年前,妻子剛過世不久,二叔林榮禮對四歲的林硯說:「你爹以後娶了後娘,生了弟弟妹妹,你就是沒人疼的小白菜嘍!」
林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二嬸頭一次將二叔罵的狗血噴頭,長安揮舞掃帚將他攆了出去。長濟抱著懷中稚子,心如刀絞,連聲保證絕對不會娶繼母進門,更不會有弟弟妹妹讓他變成小白菜。
解鈴還須繫鈴人,次日,二嬸將二叔揪了回來,逼他向哭了一夜的林硯分說清楚。
林榮禮嬉皮笑臉的對林硯說:「二叔爺開玩笑的,爹爹最疼硯兒,怎麼會給硯兒娶後娘呢?」
林硯將信將疑的止住哭聲。
林榮禮好死不死的,又道:「再說你哭的太早了,要娶後娘也得有錢不是,啥時候你爹成了舉人老爺,你再發愁後娘的事不遲啊。」
哇——
林硯的哭聲驚天動地,林榮禮又被打出了門。
長濟取中生員後,一直未能中舉,家中境況一日不似一日,妻子從未有過一句怨言,為生下林硯,難產險些丟掉性命,已至大傷元氣,身體虧損的厲害,家裡無錢滋補調養,漸漸積成了重病。
他林長濟鰥居四年便有人稱讚有情有義,他的妻子連命都沒了!又有誰嘆過一聲!
眼下僅僅時隔四年,妻子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讓他繼娶別的女人進門,他林長濟,怕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第2o章、開張
晚飯時,林長濟推說不餓,在東屋裡讀書。
林硯也興致缺缺,只是盛出一碗飯菜對林長安道:「我好像惹你大哥生氣了,你去看看。」
「他還敢生您的氣啊?」林長安嬉皮笑臉,片刻又端著飯菜出來:「我大哥說他沒生氣,是真的不餓。」林硯嘆了口氣:「這孩子,氣性還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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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寧江畔,劉家五進院落的深宅中。
劉員外在女兒的院門口兜兜轉轉,徘徊梭巡,自言自語。
「女兒,那日在縣衙看到的書生,你意下如何?」劉員外想了想,搖頭否定:「太直白了,女孩兒家害羞,好也說成不好。」
「女兒啊,女大不中留,你不像哥哥可以慢慢挑選……」劉員外愣了愣,再次搖頭:「怎麼像攆她出門子似的。」
「女兒,爹與那林長濟打過幾次交道,相貌才情俱佳,你別看他今日落魄,今年一旦中了舉,前途是不可限量的!如此良配千載難逢,待縣裡其他人反應過來,媒人還不踏破門坎,到時還有咱家什麼事……」劉員外咂摸一下,給了自己一嘴巴:「太功利了,婚事又不是生意。」
正當他來回撕扯,左右不是的時候,長子劉燦從外面回來,將他的窘樣撞了個正著。
「爹,您怎麼在這兒?」劉燦問。
劉員外十分尷尬,乾咳一聲,端著為人父的架子:「這話還沒問你呢,天都黑了,還往妹妹院兒里跑,成何體統?」
「咱家什麼時候有這些規矩?那是我親妹妹。」劉燦嗤嗤笑著,繼續往院子裡走。
「哎哎哎……」劉員外拉住了他:「先別走,你妹妹的婚事,幫我參詳參詳。」
劉燦綿里藏針的笑道:「妹妹的婚事,您很該與母親商議啊。」
劉員外臉色一僵:「別陰陽怪氣的。」
劉燦只好閉嘴聽著,聽他將林長濟的境況、品貌、為人娓娓道來,聽完只說了句:「妹妹是不會答應的。」
「不答應?」劉員外想了想,笑吟吟的自問自答:「哦……明白,女兒家嘛,都是不想離開家的。」
劉燦簡直要藏不住嗤笑,沒有什麼人比妹妹更想離開這個家了。
「她真的不會答應,您若不信,可以自己去問她。」劉燦說著,將手裡的白糖梨糕塞到父親手裡:「這是她托我帶的梨糕,隔夜就不好吃了,勞您交給她。告辭!」
說完,就腳步匆匆的離開了,他得躲遠一點,免得妹妹跟父親同歸於盡的時候傷及無辜。
劉員外這爹當的只有一點好,那就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處事不公道,素來不被兒女們待見,也從不會惱羞成怒。
女兒的閨房他極少踏足,過去是忙生意,早出晚歸顧不上,後來女兒大了,自然要有所迴避。只是他平素沒有注意過,想他堂堂江南富商之家,關起門來過著富比王侯的生活,女兒的閨房卻如此樸素,沒有金玉飾物,沒有獸爐沉香,最值錢的物件是亡妻留下的焦尾琴。院裡兩個粗使丫鬟日日打瞌睡,屋裡唯一的小丫頭又瘦又小,倒不知誰照顧誰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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