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焉看了林照宜一眼,他知道在林照宜的学院里,男生统一都住在眼前这栋宿舍楼,而林照宜又不怎么认识其他学院的同学,现在他孤身一人而来,那就不是和男生同学去吃饭,而是和女生。
乔焉问:“和女生?”
林照宜小幅度点头,他的短发柔顺地贴着耳后,因为舞台剧常常会带妆发的缘故,林照宜自己的头发并不是很长,头顶有两撮头发翘起来,让他看着有种呆傻天真的感觉。乔焉也一向这么觉得,可婚后林照宜的反应,却由不得他这么想了。
一种林照宜不受控的危机让乔焉感到浑身不爽。
乔焉之前并不觉得放林照宜回学校会让林照宜脱离自己的掌控,林照宜的母亲和她的生前好友季老师都是a大的行政老师,林照宜也算是在a大校园里长大的小孩,教职工多少都对他脸熟,乔焉有心打听,林照宜在学校的所作所为都瞒不过他。
但林照宜到底不可能永远待在学校里,就比如今天这样的约饭,既不违反校纪校规,有很难被定位,如果不是乔焉刚巧碰上,可能就永远也不会知道。
乔焉松了松领带,解开衬衣最上面的一粒扣子,问:“怎么吃到这么晚?很多人一起吗?”
纵然林照宜再迟钝,也听出乔焉是在追问他今晚的细节了,肖萧在油腻的烧烤摊饭桌上义愤填膺指责乔焉的那些话,犹如一道闪电,劈开了林照宜因喝酒而有些混沌的头脑。
林照宜意识到肖萧说的是对的,乔焉在控制他的生活。而初次意识到这一点的林照宜却并没有很好的办法应对,只能生硬地转开话题:“夜市人多,等位多花了一些时间。”林照宜的眼睫快速颤动,他还不能很好地适应与乔焉见招拆招的日子,干巴巴问:“乔老师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乔焉呵呵一笑,“照宜,你在户籍科的页面里和我在同一页上,我们是夫妻,我得有事才能来找你吗?”
林照宜下意识坐远了一些,小声说:“但我们现在分居了。”
乔焉的眼睛眯了起来。但那只是很短的一瞬,很快他恢复如常,像两人恋爱约会时那样温和而贴心地说:“是,我们照宜现在在跟我闹别扭呢。”
林照宜心中涌起很奇怪的感受。那感觉就仿佛是林照宜在今晚吃过烧烤后,又被迫吃下了一整份炸鸡,心口充满了油腻倒胃口的饱胀感。
林照宜不由自主地吞咽口水,压下心中那种感觉,然后说:“乔老师,有什么事您还是直说吧。”
乔焉再次松了松领带——而那领带其实已经很松了,半温莎结被扯得没了形状,落在衬衫第三粒纽扣朝下的位置,让乔焉看起来犹如蓄力准备捕猎的猛兽。
林照宜下意识往身后挪了一下,而后他感觉到乔焉方才释放出的危险讯号消失了,乔焉又变回那个温和英俊的高知老师。“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听江总说你收到了新珠剧院的offer,想跟你庆祝一下,仅此而已。”
林照宜轻轻地啊了一声,面对重新变得像他熟知的乔老师一样的乔焉,他竟感觉有些羞愧。而乔焉又适时地拿出身后的纸袋:“这是之前我去爸妈那里,让妈妈帮忙培植的茉莉,用的是之前你在院子里种出来的花枝。你摆在宿舍里,也算是点缀。”
林照宜欣喜不已,伸着脑袋往纸袋里探去,果然看到一株茁壮生长的茉莉花花枝。这花是林照宜之前和乔焉谈恋爱的时候栽在乔焉的院子里的,那时他还满心欢喜,期待着成为这个家另一个主人的日子。现在想起已是隔了一世了。虽然有许多事都改变了,林照宜的心境也变了,可看见自己亲手栽的花,林照宜还是开心。
乔焉也笑道:“我还担心养不活,小心养了一些日子,看着长势不错才给你拿来了。”
林照宜抬起头,他的眼睛因兴奋而闪着晶亮的光,终于在这一晚和乔焉的拉锯中说了一句最真心的话:“谢谢你。”
可乔焉丝毫不懂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打蛇随棍上,追问林照宜:“那周末能跟我一起回家吃顿饭吗?”
林照宜还未收回的笑意如同僵在脸上,他再度退后半步,道:“周末我就要去新珠剧院报到了,不好意思乔老师。”
送走乔焉林照宜也觉得心力交瘁,他拎着花回到宿舍,打起精神将花从纸袋里拿出来摆在阳台上,清凉的夜风中花瓣一簇簇摇晃,林照宜的心神也随之飞远。
发了许久的呆,林照宜才在猛地一点头时醒过来,他不知何时竟趴在阳台上睡着了。伸了个懒腰,抻开酸痛的身体,林照宜草草洗漱完毕就回到床上躺下了。临睡前林照宜决定尽快和乔焉离婚,不能再这样拖下去,否则烦恼和困扰将会无穷无尽。
·
醒来后又是艳阳天,林照宜将烦心事抛到脑后,安安心心上课、吃饭、睡觉,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有一天傍晚林照宜觉得自己搬回宿舍,还需要购置一些生活用品的时候,不仅没有室友能跟他一起去,连肖萧也有课去不了。
于是林照宜只好自己打车就近去了一家大型商超。
a大就离市中心不远,地理位置绝佳,林照宜一下车就直奔地下超市,将自己缺少的生活用品添置齐全后,林照宜觉得有些饿了,便拎着东西到了楼上的餐饮层。
林照宜在减脂餐和麻辣香锅的店门前徘徊许久,最后咬牙选择了麻辣香锅,为了抵消心头的罪恶感,林照宜决定喝一杯无糖冰美式。
于是点好餐以后林照宜便出门去了不远处的咖啡店,既要排队等咖啡,又要随时关注麻辣香锅的制作动态,林照宜忙得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他眼巴巴踮着脚望着前边的队伍,数着人头计算还有多久才能轮到自己取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