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很多罪犯不同,她始终都十分t清醒。
她清楚自己犯下的罪,也清楚那会违背法律和自己的信仰,但她还是冷静地计划了一切。
可另一方面她也十分坦然,当她意识到自己的良心让自己永远无法逃脱审判时,她也冷静地决定承认自己的罪行。
“我已经向神父做完告解,您可以随时把我带到治安所。”她向四周看了眼,看过来的眼神依旧如湖水般沉静,“您是一个人来的?这未免有些轻率吧。”
“…………”
“我没有通知治安所,独自前来也是有原因的。”
利昂娜静静与她对视片刻,突然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沃克小姐,关于这件案子,我还有一些私人方面的问题需要向你请教。”
***
圣玛丽教堂的秘书室中,两人隔着桌子相对而坐。
即使知道对方应该不会喝自己泡的茶,但沃克小姐还是将两杯热茶摆到桌子的两边。
“抱歉,这是我的个人习惯。”她解释道,“要是桌子上不摆点什么我会不太舒服。”
利昂娜微微颔首,在教堂秘书诧异的目光中端起茶,浅啜一口。
“看来教堂最近的收益不错。”她把茶杯放回茶托,语气里带着明显的遗憾,“你如果离开,帕里什太太和路德神父一定会很困扰。”
沃克小姐闻言也垂下眼眸,静静看着面前的茶水数秒,轻叹一口气。
“我也很遗憾,这份工作是我目前为止最喜欢的工作。”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信封,递到小弗鲁门先生面前,“如果我走后神父有需要,我这里有个合适的人选。我跟她在庞纳共事过一段时间,这里是她的基本信息。”
“……你真是个周到的人,什么都想到了。”
利昂娜接过信封,感慨道:“所以我更好奇了,这两天发生的事是你来到纽克里斯前就计划好了一切,还是纯粹地冲动行事?”
不等对方回答,她又自顾自地抛出答案:“我倾向是后者。如果是前者,以你的性格应该会计划得更周密一些,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出现了好几处明显的漏洞。”
“您太高看我了,弗鲁门阁下。”沃克小姐端起茶杯喝了口,淡淡道,“但您猜对了,这确实是一次不理智的冲动行为。说实话,从昨天神父告知我您的身份后我就有些后悔了。”
“但也只是有些后悔。”
利昂娜着重咬字强调道:“你还是决定亲手解决掉沙利文警司和克利夫兰医生。”
“恕我直言,弗鲁门阁下。就算我可以相信您的人品,但您的手中并没有实权。”沃克小姐放下杯子,在桌面发出轻微的碰撞声,“您帮不了我,起码现在不能……本·琼斯的死已经惊动了沙利文,如果错过最佳时机,我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下手了。”
这是个非常现实的问题。现在利昂娜已经确定沙利文警司和本·琼斯都位于一位“大人物”的保护伞下,会去冒险杀人大概也是因为那个“大人物”的命令。
作为一个还没有继承爵位的伯爵之子,她那尴尬的社会地位只能在普通人中有点作用,在真正掌握实权的家伙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沃克小姐的出发点完全出自她自己的需求……但事实是,利昂娜刚得到的、有关父兄之死的线索,很有可能因此那两人的死彻底断掉。
“让我们从头说起吧,沃克小姐。”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第一个疑问,本·琼斯被杀的时间是在晚上九到十一点,那段时间外面还下着大雨……如果不是故意策划,你为什么要在那种时间出门?”
“…………”
“如果一定要说一个原因,我觉得一切都是天意。”
沃克小姐的拇指摩挲着茶杯的杯边,感受着瓷器那细腻的手感:“我虽然很早就随母亲离开马黎,但我常年与祖父通信,他在信中跟我说过很多有关纽克里斯的事……”
“这里的人、这里的风景、这里庆祝节日的习俗,他总是事无巨细地跟我描述这个他深爱的小镇……”
“祖父过去总是说,纽克里斯的夜晚总是那么宁静而美丽。”
“他说,其他人很讨厌在雨天出门,但他格外喜欢在雨夜中巡夜。”
“披上雨衣,点上一盏煤油灯,走在大街小巷中,任由雨水隔着雨衣冲刷着全身……”
“每一次都像是再经历另一次洗礼,全身的污秽似乎都跟着雨水消失……他很享受这样的感觉。”
“我憧憬着信中的场景,但每次只能通过他的文字想象画面。”沃克小姐抬起头,“而前天晚上,是我来到纽克里斯后的第一个雨夜。”
风吹着雨击打在玻璃窗上,嘈杂的声音让她无法入眠。
风雨声中,她回忆起祖父在信中描述的场景。
她的祖父——欧文·奥尔德里奇是位十分尽职的治安官。
在他担任警司的期间,纽克里斯治安所有夜间巡逻的习惯,治安所内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执勤,以应对各式各样的突发事件。
但纽克里斯治安所到底是个地方治安所,能分配到的警员不算多。
因此,他虽身为警司却也常常做着警员们的工作——夜巡便是其中之一。
沃克小姐想着祖父所说的雨中夜巡,心说反正也睡不着了,干脆披上雨衣走到大街上。
雨夜里的纽克里斯有一种特殊的魅力。
四周没有一点人为造成的声音,全部都源于自然的声响给她带来一种安宁惬意的感觉……那一刻,她感觉自己穿越了时光,与过去的祖父产生某种共鸣。
但很快,某处传来的惊呼打破了这种宁静。
小巷中,沃克小姐看到有人踉踉跄跄地转入巷口。
那人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肚子,一瘸一拐地走着,很快便顺着墙边倒了下去。
遇到需要帮助的人,沃克小姐本能地小跑上前,查看伤者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