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查清这些,只有假手林元修了。柔镜波想。
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的凌昼不知是第几次又睁开了双眼,他知道韩悉一定去看过侯轻雪了,可是他心底却在为这两人的重逢而欣慰,这欣慰里有着难以言喻的辛酸和失落,但他记得师父的话。
兄弟反目,笑话,谁会为了一个女人去横生枝节。
凌昼又翻了一个身,床边吱呀作响,他的心更烦乱了。
突然一点暗影浮动,细碎而又凛冽的风划过背后,凌昼马上跃起,虽然夜色已浓,他还是看清了地上一颗拇指大小的纸团。
“后山斜径小溪相交之处。”
上面写了四个字,凌昼不会看错,即使没有落款他也认得这是韩悉的笔迹。
☆、兄弟
韩悉在和柔镜波的对话后自己安静地想了很久,觉得还是有必要冒险和凌昼有所交代,并不是因为师父的话和阿雪的事,而是他不放心柔镜波。
至正山庄门禁甚严,只是后山之处很少有人涉足,他甚至想好了如被发现的应对之策,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才将相约的地点用隐秘的方式告知凌昼。师父也许又不会赞成这看似鲁莽的行径,韩悉苦笑。夜晚流水的波光像是浮动了星辰的碎屑,在夜色四合的山中更是隐约出白日里没有的朦胧光亮。
“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凌昼以轻功为足悄然落地,只是他的轻功实在一般,韩悉早就感知到他的气息。
“柔镜波明日应该会随沈南州下山去追温子渊和叶庭云,她有和你交代过什么吗?”时间紧迫,韩悉开门见山。
凌昼听到这个消息一愣,柔镜波什么也没和他说过,可是就留他一个人在至正山庄?凌昼摇了摇头,说道:“怎么?你觉得柔镜波有问题?”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之多,韩悉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将一些极为重要的内容一一说与凌昼,只见凌昼的眉头越皱越紧。
“柔镜波居然还和林元修有一腿?怪不得她愿意帮阿雪这么多忙。”凌昼觉得之前的事的确十分顺利,想到这里,他才发觉自己的阿雪当着韩悉的面叫出或许太亲昵了。可他看了看韩悉的表情与刚才别无二致,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小节之事。
“原以为可以先让林元修和柔镜波出手扳倒贺鸣天,我们坐收渔人之利,现在恐怕未必有我想得这么容易,”韩悉也不由得锁紧了眉头,他并不是没有注意到凌昼不自觉的措辞,只是他发自心底的并不介意,阿雪对他的情谊让自己足够自信和坦然,“我叫你来是想提醒你务必要小心柔镜波,切勿大意,”顿了顿,韩悉笑着说道,“还有谢谢你照顾阿雪。”
“你见过了师父,是不是?”凌昼冷下面孔,他冷着脸的样子严肃也让人不知不觉凛然,只是韩悉却没有。
“我在回来的时候被师父半路截住,好一顿训斥,不过师父毕竟不是贺鸣天,他既想对我们好,又舍不得自己一腔热血胸怀霸业,我能体谅他。”韩悉的目光炯炯,在月色的辉映之下犹如粼粼溪水泛着星点的光芒,这光芒柔和坦荡,让凌昼心头有说不出的滋味。他一直觉得自己是错的,可是此时此刻,他明明清楚韩悉早就知道一切,却无从说出真正想说的话。
看着凌昼欲言又止的样子,韩悉笑了笑:“你不用说,我都明白。”
“不,你不明白!”凌昼的怒意涌上心头,韩悉的笑容在他看来是这世界上最虚伪的东西,或者
是他最不能理解的一种情绪,“你只是知道,却不明白!”
溪水泠泠声不绝于耳,韩悉低头间看见河滩上的石子紧紧挨着,湿润而又光滑,他此时此刻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想到师父,想到阿雪,在这短暂的日子里,从他离开到归来,太多事不经意间变得令人措手不及,但韩悉还是看着凌昼,带着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无论如何,我谢你帮我照顾阿雪,师父的心意想必你也劝回了不少。我们兄弟之间,无须计较那么多,你和师父一样都是我的家人,我对你们笑都是真心的。”
“那你就和我说实话,你心中究竟是何打算?这件事吉凶未卜,你之前也和我说过即便是师父最终心愿得偿你也会离开这里,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我不喜欢这里,不喜欢江湖。”
“若是师父不许,你能怎么办?”
“若是师父不许,你会不会帮我?”韩悉看着凌昼,粲然一笑。
凌昼想起了横澜岛的童年时光,他最常和韩悉说的话便是一句“别告诉师父!”,那时候偷跑出去不听师父教导的人总是他,可是从前那个无论小错大错都分毫不犯,毫不违背任何命令的韩悉今日却暴露了本性,他要么就不违抗,要违抗起来干脆就是忤逆最大的那个。
“当然,把你赶走了,横澜岛才是我的囊中之物,我为什么不帮,我不只要帮你,还要好好地算计你一次,永绝后患。”凌昼说起话来虽说咬牙切齿,但心中还是暖意融融。
韩悉的笑更加灿烂抒怀,可是猛然间,凌昼看见韩悉的笑像是僵住,表情就在那一刹那变得凝重又阴云密布。
“玩笑罢了,你……”
韩悉一个手势打断了凌昼的话,他的眼神敏锐锋利,语速也不似刚才的平常:“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你怎么连玩笑都分不清了!我凌昼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快!再说一次!”
望着韩悉认真又急切的眼神,凌昼隐约觉得诡异,只好说道:“我刚才说,把你赶走了,横澜岛才是我的囊中之物,我为什么不帮,我不只要帮你,还要好好地算计你一次,永绝后患。”
“我明白了凌昼!我明白了!”韩悉的神色从晦暗阴霾又一瞬间变成了喜上眉梢,他抓住凌昼的肩晃了晃,凌昼感到韩悉的爪子像铁打的一样,可他不明白为什么韩悉突然像是受了刺激一样忽喜忽怒,这完全不是韩悉一贯如沐春风的性格!
“你没事吧?”凌昼揉着被韩悉的铁爪抓疼的肩胛,小心翼翼地问。
“凌昼,还记得我们以前就说过柔镜波和叶庭云之间有古怪的事么?”凌昼点了点头,韩悉接着说到,“你刚才的话点醒了我,柔镜波既要利用叶庭云却又非把他逼上绝路不可的原因!”
“你是说……”凌昼眼中闪过一道亮光,顿时醍醐灌顶。
“没错,所以我们一定不能让叶庭云出事,柔镜波意图无两,这件事也许就是她的把柄!”韩悉虽然只是怀疑,但结合之前的种种,以及阿雪曾经一口咬定叶庭云的无辜,心中更是肯定,叶庭云当年之所以被逐出师门,恐怕正是因为柔镜波从中作梗。
“你真这么确定?我是说,那为什么叶庭云当年根本不辩解也不反抗?这两年中他就一直心甘情愿顶着叛徒的罪名苟活?”
“这件事我们以后再想,时辰不早,你先回去,小心不要让人发现。”韩悉看了看欲沉的月色,提醒凌昼道,凌昼点了点头,又互道了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