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镜波还有叶寒初的事我会和师父如实禀告,但不会提及你半句。”沈南州的心中也是一片怃然,他盯着温子渊捧着水杯的莹白如玉的双手,想着这双手曾经都用来做过什么,贺鸣天的话在脑海中一次次回响。
“你就算告诉贺鸣天又能怎样?你问问他敢光明正大来寒舍杀人灭口?他的正义和真相差的太远,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跟你说的那些谎话!”
“我相信我师父说的每一句话,不管那些话是不是真相。”
“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相不如我告诉你,如何?”温子渊露出嘲讽的笑容,可虽说是笑容,却冰冷生硬的很,上扬的音调更像是挑衅。
“不!不必了。”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知道真相?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只知道他是我恩师!”
“你的恩师在我的床上和司徒玄也没有什么分别!”
沈南州伸手一把揪过温子渊的领口,两张愤怒的脸焦灼的对峙着,温子渊感觉可以到沈南州粗重的气息下藏不住的愤怒,这种愤怒更激起了她的怒火,沈南州狠狠的盯着她的眼睛,她想,男人都这么蠢,都这么混蛋!
“你闭嘴!”沈南州从没有咆哮,而是一字一顿的说,每一字都沉的像是铅块压在了舌头上。温子渊却笑了出来,她先是扯动嘴角,随后又笑出了声音,笑声里全部都是不屑和轻蔑,她爱的男人这一生的所尊敬的不过是一个禽兽,而她还是爱这个愚蠢的笨蛋。温子渊在笑自己,她和贺鸣天的全部肮脏勾当早就毁了她和沈南州的全部希望,或许早在她被楚碧娘掳到玄阳宫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一辈子的全部希望化作泡影,爹娘也好,沈南州也罢,到头来肯陪着她的,只有一个傻瓜叶庭云和另一个同样傻到无可救药的侯轻雪。
沈南州好像被这放肆的笑声抽走了力量,缓缓地放开了手,他看着温子渊笑着的脸,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蜡烛几乎烧尽,烛火摇曳中屋子里的气氛变得诡异,沈南州站了起身,像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却最终一句话也没有说出口,转身离开,可是当他走到门口还是停住了,背对着温子渊,充斥着疲倦和无奈的声音像是要烧尽的蜡烛一般,微弱晦暗。
“你说的对,这世上再没有温忆了。”
温子渊坐了很久,直到蜡烛燃尽,东方破晓,她抬手摸了摸脸颊,一丝冰凉的泪水已经干涸,心也已经不再那么疼痛,只剩下了无穷无尽的麻木,这样多好,她想着,笑了笑,温子渊要比温忆好那么多,温子渊的手不再握刀,温子渊的心不再充满仇恨和杀念,所有的肮脏和痛苦温忆已经承受过了,温子渊这个名字再也不会留恋温忆的一切,无论是爱过的人,还是做过的梦。
☆、萧墙
“什么!”晴天霹雳一般的感觉充斥着韩悉的思绪,他从寒舍回来听到沈南州说出的第一个消息竟然是武林同道已经决定讨伐灵璧门,现在各门各派已经响应盟主贺鸣天的号召,集结人马来到锦阳,“连灵璧门门主何许人也还都不清楚,是不是太仓促了,这是庄主的意思?”韩悉在知道消息的那一刻心中已经开始百转千回的盘算,各种利弊权衡之后他却觉得贺鸣天不像是那么不谨慎的人。
“师父的意思是这件事既然与灵璧门有关不如直捣黄龙弄个清楚,反正灵璧门也本就是个伤天害理的邪门歪道,不是也不算冤枉,”沈南州斟酌了一下遣词,接着说道,“韩悉,其实这两年你也看到了,武林纷争不断各路门派都有崛起之势,至正山庄如果这时候不能一呼百应有所作为,又怎能服众?”
韩悉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这层道理,更何况九月的武林大会在即,贺鸣天能不能坐稳这把交椅还是未知数,他自然要不放过每一个为自己造势的机会:“所以其实庄主派你来是早就料到这一层?那天三千阁的冲突,其实是你再见到我之前早就安排好的?”面对韩悉毫不避讳的问题沈南州坦然的点了点头说道:“师父知道你非池中之物,纵然这两年韬光养晦,我也看得出你是武林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所以这事师父也交代过不必瞒着你,我虽然没多说也是相信你会自行知晓,果不出所料。”韩悉暗暗叹气,这两年他有多不容易只有自己知道,既不能锋芒太露夺人眼球,又不能太过窝囊被看做弃子,这其中难以把握的艰辛仿佛日夜行走在刀剑上一般。
“那需要我做些什么?”
“师父已经动身赶来,在这之前静观其变就好,当然我们如果可以查出灵璧门更多的消息当然最好,如无完全把握还是韬光养晦避免打草惊蛇。”
“我明白了。”
“只是有一点,师父来了之后,还请你不要提及寒舍。”沈南州本不想这么说,但是一想到温子渊,胸口不由得一痛,却开始开了口,韩悉没有故作夸张,只是笑着点了点头,他当然也是这么想的。
锦阳就这样开始热闹了起来,样子像是九月的武林盛会就在这里举办似的,各路门派和武林高手纷纷汇集,一时间本来风景秀丽的眉湖竟多了好多提刀佩剑的身影。
叶庭云是在昏迷了两天两夜之后醒来的,他睁开眼睛,却又马上闭上,光亮实在太刺眼,他想坐起来,胸口却传来剧烈的疼痛,头也传来一阵晕眩,怎么死了还不让人消停!叶庭云心里忿忿不平的想着,可是耳边却传来熟悉的声音:“小叶!你终于醒了!”叶庭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阿雪的声音告诉他自己仍然活着,回想起当时那夺命一掌的情形,叶庭云心中升起了疑团。
不可能的。他这样想着,眼睛也习惯了亮度,睁开后先是见到温子渊那有些苍白的脸庞。
“总算没有枉费我损耗内力。”温子渊也颇为欣喜的笑了笑,叶庭云听到这话心下一阵温暖,他也是温润的笑了,此刻好像什么话都多余了一般。侯轻雪拿来的一整杯水叶庭云悉数饮下,嗓子才总算不那么干涩。
“辛苦你们了。”这是叶庭云醒来的第一句话,他看着温子渊苍白的脸和侯轻雪红红的眼圈心中和锦阳城一般春意盎然,很多事变得不再重要,相反的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竟然如此重要。
“可不能让柔镜波知道你还没死,”温子渊想到这一层皱紧了眉头,“她报仇还真是晚了点,小叶,你实话实话,她师父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一定不是!”还未等叶庭云开口,侯轻雪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看见了?”温子渊不耐烦的瞪了阿雪一眼,她觉得柔镜波的做法实在有些不对劲,于是急于从小叶这里知道事情的真相。
“我相信小叶,他曾经说过不是那就是不是。”阿雪虽然被子渊瞪了一眼,但还是勇敢的说出心中所想,叶庭云听到这话心中一震,师姐,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呢?他低头笑了笑,觉得已经无所谓了,这江湖上总还是有人愿意相信自己的,被珍视的人信任,那么所有旁的猜忌又算得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