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提心吊胆地等到晚间,不见有什么异状,也便渐渐地放下了心,只当是小雅眼花了。
但这一晚,夜寒烟却总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诈死离京,是她早已想好了的,如今侥幸成功,按理说本该欢喜雀跃,她却总觉得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直到此刻,心中仍不敢相信就此与那座宫城再没了任何关系。
自幼生长在宫城之中的她,实在想象不出远离宫墙之后,她的日子该是什么样的。
当然,她的心中隐隐知道,自己之所以心中不安,远远不止这一个原因,只是自己不肯承认罢了。
白日里的事,只怕是小雅疑心生暗鬼,但她却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真的有人来捉她回去,她该如何?
拼死反抗只怕于事无补,若真被祁诺清捉到了,她也只有认命的份。
她只是总忍不住猜想,祁诺清若知道她是假死,捉住以后会如何待她?治她个“欺君之罪”?将前朝宗室再重新抓回来?还是装作若无其事,什么也不问?
想到此处,夜寒烟又不免暗暗摇头,嘲讽自己痴心妄想。她欺骗他那么多次,他怎可能不管不问,轻轻揭过?
看来这一次,便是逃出了樊笼,只怕也未必能得安宁啊!若真有人追出来,她和小雅,到底是谁连累了谁?
山间夜风大,虽然关紧了门窗,却依然可以听到外面时有树枝断裂,有时会有风吹着枯枝敲在门窗墙壁上,“啪啪”的声音常常扰得人睡不安宁。
“不对!”夜寒烟忽然坐起身,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乱跳起来。
此时外间的小雅也听到动静,悄无声息地推门走了进来,脸色已慌得发白:“外面有人!”
夜寒烟披衣起身,勉强笑道:“想不到咱两个这么命苦,安生日子过了没几天,便有小鬼追上门来!”
小雅苦笑着轻轻点头,却也并没有十分慌乱:“咱们至少也算是逃出来过的,比之那些老死宫中、一生也难得出来的老宫女,咱们还算是幸运的了。”
夜寒烟闻言深以为然,索性起身将衣衫穿好,大大方方地走到门前拉开了门栓:“既然来了,就不要鬼鬼祟祟地躲着了!”
门外那人显然未料到里面会忽然开门,错愕之下竟本能地想要拔腿逃离。
这时夜寒烟已经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禁不住诧异地叫道:“沈醉墨?”
原来来人竟不是祁诺清手下的侍卫,而是夜寒烟的冤家对头沈醉墨。
夜寒烟心神稍定,不禁下意识地叹了一口气,却说不出该庆幸还是怅然若失。
沈醉墨已经回过神来,知道逃不掉,只得讪笑着走进门来:“我怕夜深了你们不方便开门,所以本来打算明早再来相见的,不料你们竟然都睡得浅。”
夜寒烟与小雅对视一眼,各自冷笑。夜寒烟心道你分明天黑之前便已经来到,却不肯出现,偏要等到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谁知道你搞的什么鬼?
但他既然不肯说,夜寒烟也便索性装傻,平静地将他迎了进来:“沈将军是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的?”
这时秦忠也已起身,正忙着张罗给沈醉墨煮茶,听见问话不禁一僵,下意识地抬头向沈醉墨看了一眼。
沈醉墨忙笑道:“咱们的人虽然离了京城,却不可能不关心那贼子的一举一动,否则不是等着人来宰割吗?我们一听说宫中贵妃薨逝,便知道必定是你借死遁隐,所以一直留心着宫中外出的车子,顺着查到这里,也并不是什么难事。”
夜寒烟微笑道:“我不过是随口问一句,你其实不必解释这么多的。你越是说得多,越显得欲盖弥彰。”
沈醉墨闻言愈发尴尬,秦忠却忽然咳道:“九小姐猜得没错,是老奴给沈将军送了信。你虽然不愿认咱们,咱们却不能不管你。江湖多风波,即使你愿意冒风险,我们却不能让你由着性子来。”
这番话在夜寒烟听来极不入耳,又想到秦忠多次自作主张,每次都打着为她好或者为昭徳皇朝尽忠的旗号,却往往让她十分为难,夜寒烟便不禁有几分不喜。
沈醉墨察觉到了气氛不妙,忙尴尬地笑道:“原是我来得鲁莽了。秦老原本只是讲你们的行踪告知了我,是我自己放不下心,自作主张赶过来看看……”
“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我是昭徳皇朝的不肖儿女,便是死在了外面,也没什么值得遗憾的,沈将军倒是太多此一举了。”
沈醉墨的神色越发尴尬,讪笑半晌才勉强道:“从前是我不对,误会了你。这一次你为了救我们,费了许多周折,我们都已经明白你的苦心。何况你既然肯主动从祁诺清手中逃出来,可见你对他并无不该有的情意,从前都是我们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