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我来了,桃姐!-4
鸣燕堂虽是冬日,鱼嘴峰也春未暖、花未开,但久违的啾啾血燕鸣叫此起彼伏鸣响于燕子岩下,好似有千百只血燕在崖壁下飞舞回旋,招朋引伴,宣示春天的归来。
道观西厢屋内,油灯爆响,灯光顿显明亮。室内地上,一张铁胎弓断为几节散落在地。火炕边,霍小经依着炕桌,对着油灯,认真地看着手中的一张书页,他眉头紧锁,口中自言自语,不知是有何事令他如此纠结。
放下书页,霍小经从炕上拿起一张大弓,没有搭箭,他稳稳拉开,弓如满月,举着虚开的长弓,他缓缓转动身体,最后对准屋门处,松开弓弦,嘴里啪的一声,随即闭上眼睛,好似在静静体会什么。
又取出书页,霍小经依然满腹疑问,桃姐给他的风堂的空冥箭法卷只有薄薄的一张驼皮书页,上面交待的风堂入门弟子需分三步修习空冥箭法。
第一步,入门弟子需经过为期一年的箭技基础训练,特别是力量和准头的训练,在一年内能开五十石的弓弩,不停息地能连续射出百只普通铁箭,并要确保箭箭都要射中百步外的箭垛,方为合格,风堂中称第一步为“狂风箭法”,入门弟子练成此步,则沙场征战可为千人敌,谓之冲阵杀将,若探囊取物。
对第一步的要求,现在霍小经直接无视,因为这些要求,他已经具备。
准头从小他四叔就给他打下极好的基础,他记得自己七岁时就能射下四叔系在百步外柳枝下的红蛇果,到九岁时,便是与大哥在除夕夜射香头的比试中,大哥都输给了自己。
至于力量,地上断裂的百石弓就是证明,下午在鸣燕堂他射得一时兴起,没有约束好开弓的力度,原本仅存的两把长弓,现在只余这张千斤大弓。
第二步是“空冥箭法”的关键所在,就是百石弓的强化训练,书页上简要提及,百石弓一日需有开合千次之力,一次需能射出三百箭,每次的连珠箭以十箭为一束,最优者需一次射出三十束连珠箭,需同时命中四百步外的箭垛。
只有力量、度和准头合格者才有资格正式使用特殊工艺制成的空冥箭,可以开始第三步的训练。这第二步被命名为“飞沙箭法”,风堂取其如长河飞沙,滚滚滔滔、铺天盖地,绵绵不绝,防不胜防之意。
对飞沙箭法中这些苛刻的要求,霍小经自信凭现在自己开精后的力量,以及过去打下的基础,还有霍家残星箭法中连珠箭的特殊指法技巧的应用,只需他不断强化训练,应该用不了三个月的时间,他便能达到书页所说的第二步要求。
麻烦的是第三步,只有看过第三步的叙述,才能明白风堂在“万鳞映空”的轻身功法不得传承后,仅凭空冥箭法为何依然能独步舞阳门五象堂的缘由。
第三步才是空冥箭法的精髓所在,风堂的空冥箭法所修炼的不仅仅是一种强大的箭技或箭术,而是风堂绝顶聪明的强者对风堂传承千年的武技融汇后创立的一套完整而强大的道武学功法,风堂内也称其为“空冥八法”。
“空冥八法”包含了“心法、身法,指法、步法,弓法、箭法,技击之法和音击之法”,它在对力量、准头和度要求之外,更多的在于对环境变化的敏锐、对危机生的直觉,以及个人对箭道悟性的训练。
书页上对第三步言之不详,只是提及要将空冥箭法修炼成功,必须做到力能开千斤之劲弓,目能视百步之微末,弓能守三尺之本土,箭能破千步之强躯,身法如影如幻,似真似假,心法不明不灭,指法拂如清风,步法稳如磐石,弓若霹雳弦惊,箭若流星奔月。
空冥箭法修习至最上者,弓法之技击,弓开则无远无近,虽千里亦如在眼前,灭敌瞬息,若亲用弓弦绞杀之;箭法之技击,弦张则有箭无箭,虽万里之遥,如音波惊雷,呼吸立至,灭敌易如反掌。
看到这里,霍小经吐了吐舌头,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箭法,牛皮箭法吧,不过如此厉害的描述仍然让他心里升起强烈的欲望,特别是驼皮书页最后记载的创立“空冥箭法”这套神奇武学的祖师爷,被称为“血影箭”的传奇经历,让他隐隐觉得,这套空冥箭法第三步的描述也许不是那么夸张,兴许的确是真实的存在,就如同自己见过的胖道人和神仙姐姐的仙法。
想到这里,霍小经心中充满热望,他暗暗想到,如此强大的空冥箭法,他一定要学到手,那怕付出再多努力和再大代价,都要把这空冥箭法的修习方式搞到手。得先想想什么法子,争取从桃姐那里把空冥八法的前四法拿到。
当务之急,就是提升自己的力量,身体内没有千斤之力支撑,无法达到开弓所需的力量,不要说搞到空冥箭法,就是把功法摆在自己面前都是白搭。
突破“清波引精诀”的五脏之精,将是自己提升力量的关键,现在已经具备修炼的条件,明日就要着手开始准备。
现在看来,风堂的环境阴森恐怖,甚至有性命之忧,也许这正是别人害怕和恐惧的,但其他人哪知道,这里孤单独处、无人打扰的环境正是自己眼下急切需要的。
所以,当桃姐告诉霍小经需一人独守寒山时,霍小经虽表面犹豫不决,心里却已早经拿定主意。
想到五脏之精过程中将要经历的血腥场景,霍小经不由得心里嘀咕了几声,骂了几声变态,思考片刻,霍小经招呼大虎来到身前,从大虎毛耸耸的胸前摸出一本淡蓝色残卷,翻看起来。
屋外夜风咆哮,檐铁乱鸣,霍小经看看屋角的沙漏快要漏尽,就将棉垫在炕上铺得整整齐齐,接着吹灭油灯,他双脚盘膝而坐,运转功法,开始用骨盆中充溢的北海精元,继续按骨骼之精的要求,不断强化锤炼他体内已渐渐变为纯金之色的四肢百骸。
漆黑的室内,霍小经闭目盘坐,在他头部神庭穴后,虚幻之眼中一片光明。
此刻,他正从头顶泥丸底部用虚幻之眼内视俯看着他体内的各种脏器,在虚幻慧眼之中,五脏器场出不同光泽,按层级平面立体排列。
正如《清波引精诀》所言,前朱雀为之心脏,后玄武为之肾脏,左青龙为之肝脏,右白虎为之肺脏,下黄婆为之脾脏。
所谓五藏者,藏精气而补泻者,故满而不能实,欲求五脏之精满而实,务必引猛兽精血为浴汤,侵润洗涤,运转功法间吸纳于诸藏。
以猛兽之血力为本源,配以赤金屑、桃木灰、山泉水、火硝石、皂甘土诸方剂为五行架构,以五德为意念。
以心为火主礼在舌,以肝为木主仁在目,以肾为水主智在耳,以肺为金主义在鼻,以脾为土主信在口为指引,化虎狼精血为猛药,以“五脏之精”法诀中和牵引,在前期洗精伐髓、脱胎换骨基础上,加以移藏更器,将脆弱人体之五脏,洗涤更移为猛兽般强壮之藏器,从而实现五脏之精的大成。
五脏之精大成后,外显为五变:
心舌强,则吐气如兰,气定神怡,谓之心舌之变;
肝目强,则神华内敛,眼神精光不外露,谓之肝目之变;
肺鼻强,则嗅觉能破外邪,呼吸善于辨味,谓之肺鼻之变;
肾耳强,则闻清灵五音,识生静根,耳内出毛,海底生根,谓之肾耳之变;
脾口强,则唇荣化涎,转精入微,血气之力浸入骨髓,谓之脾口之变。
体内五脏在骨骼之精大成的刺激下,在霍小经虚幻之眼中,不断闪现柔和的光芒,好似在隐隐地呼唤,急切地盼望着那不久后即将到来的猛兽精血的盛宴。
霍小经突然感到一阵嗜血的疯狂冲动从他内心升腾而出,在脑海的深处,一种对力量的强烈渴望,一种对身体强大的热烈期盼,对血腥与杀戮挑战的强烈欲望,如同冲出囚笼的怪兽,在他心中出惊天的咆哮。
心生悸动间,盘膝而坐的霍小经微微睁开血红的双眼,觉厢房之外,天已微明。
挑水劈材,洒扫亭院,匆匆做完桃姐布置的各项功课,太阳还未跳出云线。
霍小经从小院自己的厢房走出,背上背着鼓鼓囊囊的箭囊,斜跨铁胎长弓。从杂物房里寻得一把开刃锋利,十分趁手的药锄,他便肩背一小竹编背篓,出前门向山下而去。
桃姐给霍小经安排的舞阳劲气的早课,霍小经并未修习。霍小经现自从他“破体入精”后,体武学的内家心法已经无法适应和强化他“开精”后的身体,内家功法和外家横练对“破体入精”后的身体基本再难以产生有效的作用。
到这时,霍小经才终于弄明白姜道长在华宗宝开精后说的那番话的意味,也搞清楚了为啥华府武馆费尽心机,用尽一切手段也要将华宗宝送入舞阳门内门的原委。
的确,其实这些都是修行界尽人皆知的粗浅道理,开精后的身体必需在灵武学功法指导下修炼,才能产生应有的效果和突破。
无论是内家的、还是外家的心法对精元之体的作用是杯水车薪,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有时可以说是南辕北辙,甚至是适得其反。
体武学和道武学的众多武技却不在此列,当运转精元之力时,即使寻常武技,在能产生精元之力功法的支持下,其表现出的效果之好,威力之强,根本不是一般武学的内外家心法所能比拟的,但这些看似粗浅的道理,此时走在山路上的霍小经并不明白,只是凭借他开精后最简单的直觉,做出了有利于他自己的决定。
大虎嘴里叼着一块不知何处偷来的腌渍山猪腿,吭吭哧哧,津津有味的啃嚼着,它欢快地追上山道,一路小跑追上快进入山林的霍小经。
不消片刻,一人一狗沿着鱼嘴峰山脊一路向东,很快便消失在山脊背后南天梯山浓密的森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