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呢?”皇帝问道。
“回陛下,太子殿下在政事堂理事,奴才已经派人去请了,想必马上就到了。”
皇帝摇了摇头,喘气道,“你去皇后宫中,把舜华抱过来给朕看看。”
“是。”高公公正欲退下,又被皇帝拦住。
“还有……还有……周王……永安公主,把他们也叫过来。”
周王?永安公主?高公公纳闷道。周王和永安公主,娴贵妃的儿女,庶人齐桓的胞弟胞妹,唤他们来做什么?
“快去!”皇帝催促道。
“是。奴才这就去。”
高公公连忙退了出去,却迎头撞上入殿的太子。
“高公公,你怎么了?”齐越问道。
“哎呦,您有所不知,陛下急着见舜华郡主、永安公主和周王殿下呢,奴才正要去请。”
“那公公快去吧,别耽误了时辰。”齐越眼中闪过一抹不被人察觉的落寞。
“是。”高公公说完,便小跑而去了。
齐越走进殿内,隔着屏风,向皇帝请安。
“起来吧。你怎么来了?”皇帝问。
难道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儿臣听闻陛下醒来,不敢怠慢,便立马过来侍奉陛下。”
皇帝点点头,“你退下吧,去处理你该处理的事,不必一直守在朕身边……咳!咳!”
皇帝一瞬间咳嗽不止,最后,一口黑血径直吐了出来。
齐越连忙跪至龙榻前,轻拍着他的后背,用手试图抚顺皇帝的气血。
“快去请太医!”齐越对着宫人喊道。
皇帝浑身无力地靠在软枕上,自嘲地挤出了一个苦笑。“朕没有多少时日了。或许是今日,或许是明日。”
“陛下自有千秋万岁,何必急于一时呢?”
“千秋万岁?不过是海市蜃楼罢了,世人终有一死。”皇帝道。
他又接着说,“朕这一生,丧母、丧父、丧子、丧妻,如今也终于轮到自己了。临了,再让朕看一眼舜华,等到了地下,我才好跟寻儿交差。”
皇帝的意识逐渐模糊,开始喃喃自语起来,“寻儿和他母亲长得很像,尤其是眼睛……看到那孩子,我总是想起她在朕身旁研磨时不经意抬头时的那双眼睛……可惜,可惜她刚生下寻儿就去了……”
“还有桓儿,和他的弟妹,也长得像娢烟……娢烟走前不吃不喝,一心求死,她一定是在怪朕,怪朕处置了桓儿……可寻儿也是朕的孩子啊!”皇帝睁大了眼睛,仰面朝天,似有太多的遗憾和不甘。
齐越跪在床前,就这样听着皇帝讲述他最爱的女人和孩子。
可是父皇,我也是你的孩子啊,我的母亲,也是你的枕边人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在你的眼前,你也看不见我呢……
你从来没有爱过我的母亲……你也没有爱过我……
外祖获罪之后,母亲居住的福宁宫就成了冷宫……她拼死拼活地生下我,然而直至她去世,你都从来都没有来看望过我们母子……
你从来没有抱过我,没有像你教大哥那般教我读书写字,没有像你教二哥那般教我开弓射箭,你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直到现在,哪怕我成为了你的继承人,我永远都比不过他们在你心中的地位……
为什么……为什么……
“陛下,人都到了。”高公公在画屏后面提醒道。
“你退下吧。”皇帝沙哑着嗓子,吩咐道齐越。
生命中的弥留之际,他唯一牵挂的,只有那几个孩子。
齐越是他的太子,却不是他的孩子。
“臣告退。”
齐越退下,语气冰凉,就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这一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