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雉磕头谢恩,转身挪步,一步一回头向这她从未读懂过的王。
推开宫门,外面正有一弯残月。
太阳落下去,月亮升起来了。
但是没有几个时辰,月亮就会消失了。
离光尘顺着那道宫门缝隙向外看,又想起了什么。
也许是他在藏书阁向外看天的缝隙。
“师父。”
天公絮从幕后走出。
“你说那簪子上有毒。不用给我解了。即使是解开,我也没有时间了。”
天公絮别过脸,再回头,又是嬉笑怒骂的小老头模样,“为师与你的缘分已尽。算是个圆满。你既然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为师也助你完成。我们今生就此别过。下一世…”
他住了口。
“生时缘分已尽,死后却还请师父帮我。”
天公絮道:“摒尘…说便是。”
离光尘偏了偏头,像浮岚那样思索。
“到时师父便知。我会请人交给您,一个锦囊。还请师父告知我,我还有多少时间。”
天公絮蠕动嘴唇,最后说道:“一个月。”
“一个月后,药石罔效。”
“哦。”离光尘说,“够了。我会用这一个月,去干涉谨王的因果。”
“还有…”
他想。
还有…
还有她。
…
皞帝从兽界回来的第六日晚上,将大监叫来,递给他一份圣旨。
“夫人来后。若是不愿离去,你便将圣旨上的字念给她听。”
他准备了两个法子,一个是平和些的,一个是残酷些的。他既希望浮岚会走向平和些的那个法子,叫他留给她的回忆总归平静。
可他又希望她会走向残酷些的那条路。因为那就证明,她对他的情绪始终浓重。
那条残酷些的路,便是夜昙所听到的诛心之语。从头到尾推翻了一切。
若她没有生情,便可以和平。若她生了情,便只有恨意可以拔除。
浮岚从宫外匆匆奔来。她找了新雉一整天,一无所获。因此来问陛下有否看到这小侍女。
“我将她赶出宫去了。”离光尘坐在王位上,平静地回答她的问题。
浮岚自然问:“为何?”
他按照自己的预想继续说道:
“因为宫中无法容纳一位,狐族的夫人。”
他抬起眼睫,看见她面上闪过的惶恐和惊诧。
“陛下…都知道?”
“嗯,我知道。观星夜那日,我已暗示了你。”
浮岚偏一偏头,“我以为陛下那日的意思是,你不在意。而且陛下后来还和兽族签订了交好的盟约…”
离光尘只觉得心上那个创口终于送给他来迟的剧痛,他压下血气,站起来,简略地答:“这是两件事。夫人应当知晓。交好是为,大计。”
浮岚安静地看着他。他知道她不信。他之前剖白了太多心意,几乎只差最关键的一句。现在要把它们都收回来,实属不易。
他实在不想走到那残酷的、互相撕扯的地步。便最后努力道:“的确。除了族类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
离光尘背过手去,缓缓踱步。
“你应当知道。你不是寡人的命定之人。寡人该娶的,本是你妹妹。”
他看见那傻狐狸的肩膀塌下去,知道,大监不用再念那道要命的圣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