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君夫人神色從容,「只是放得太久了,再不熏要受潮了。」
時聆並不在意君夫人是從哪得到的香料,她只想知道這幻境到底是什麼情況。
想到個重要的問題,她正色道:「你會法術嗎?為什麼只有我們會變成小孩?」
君夫人看了她一眼,接著緩緩開口:「這裡是用不了法術的,再厲害的人進來了也是個普通人。至於你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模樣,這個我也不清楚。」
話鋒一轉,君夫人自顧問道:「你知道幾年之後,這裡會發生什麼嗎?」
不等她回答,君夫人便道:「屠城,他們高舉著搜刮來的珠寶,站在血泊中歡呼,腳下屍骨遍地。」
時聆沉默著,她怎麼會不知道,再路過襄城時,只感受到滿城腥穢,血流成河,屍體被馬蹄踏爛,空中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屍臭味。
千年來,她見過了太多戰亂,本該麻木的,但看到眼前的景象,還是會感到悲哀,她無法阻止這場殺戮,只能隱身旁觀。
「當年我死後,並沒有進入輪迴,而是成了鬼仙,在人間遊蕩了數年。」君夫人沉浸在回憶之中,「再後來,我被卷到這片幻境當中,一直到現在。」
鬼仙,時聆倒是有所耳聞。
若是生性純善之人,廣結良緣功德圓滿,死後便能飛升成仙;倘若死前福澤未夠,便會成為鬼仙,繼續在人世間遊行施惠。
這幾個月下來,君風的為人她也略知一二,君風雖然心善,但卻不是至善,敘兒也曾說他之前並不愛管這些事,是後來才開始行善。
想必是君夫人在背後指引他,教他衿貧救厄、福澤萬民,這也難怪成為鬼仙的是君夫人,而不是君風。
若沒有屠城,君風日後定然富貴無雙,君夫人也能順利飛升。
時聆頗為惋惜地輕嘆一聲,繼續追問:「那如何才能出去?」
君夫人眸光黯淡了幾分,看上去有些氣餒:「不知,這幻境古怪得很。每次屠城後過十一年,這裡會經歷一次崩塌,再睜眼時,又會回到屠城前五年,不斷重複,永不停止。」
一共十六年,為什麼是十六年?
在這無盡輪迴的時間內,究竟發生了何事?
時聆將這些記在心中,眼中划過一絲擔憂:「如今距離屠城,還有幾年?」
君夫人平靜道:「還早,你們來府上的那日,是幻境重開的第一天,我已經數不清經歷多少回了,這些年,我也曾試著拯救這裡的百姓,但都無濟於事。」
「我想,既然救不了所有人,那我便先救府上的人,於是我將君府的人提前送離,後來也確實躲過了屠城,但在之後的幾天,他們都會因為各種原因死去,無一列外,就算是返魂香都救不回來。」
「無論我怎麼嘗試,都救不了任何人,直到你們出現,事情發生了改變,這是一個的開始,我想知道這一次,結局會不會改變。」
昏暗的燭火襯著君夫人的臉愈發蒼白,但那雙眼卻異常明亮,她能看得出來,那兩人雖是孩童模樣,但絕非等閒之輩。
「可這是幻境,真正的他們早就死了……」時聆低聲呢喃,像是在勸君夫人,又像是在勸自己。
這裡的一切皆是幻象,那些人在百年前就已經死去,再不可能復活。
可真的是這樣嗎?時聆忍不住反思,無論是君風、敘兒還是鍾家夫婦,亦或者是在院裡曬太陽的大黃,他們都有血有肉,並不是無意識的傀儡。
見她沉吟不決,君夫人輕聲道:「我只是想做點什麼,看著他們一次又一次地死在我面前,實在是太痛苦了。」
在這漫長的輪迴中,君夫人反覆經歷這段過往,永遠也望不到盡頭,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重生、再死去,可她卻無計可施。
是局中人,亦是局外人。
深思許久,時聆沉聲應道:「我知道了。」
既然昔日之事她無法遏止,那就試著在這幻境之中,為他們鋪出一條生路。
哪怕是虛妄的。
…
隔日。
時聆坐在院子發呆,心不在焉的,季陳辭故意從她前面走過好幾次,她卻頭也不抬,一點反應都沒有。
季陳辭往她面前一站,良久,他終於憋出句話來:「你怎麼了?」
花青色的衣擺映入眼帘,時聆幽幽抬頭,神情哀怨:「你擋著我光了。」
聞言,季陳辭默默往邊上挪了兩步:「這樣行了嗎?」
「唉——」時聆托著臉,長嘆一聲。
季陳辭坐在她邊上,又問了遍:「發生什麼事了?」
環視左右,確認四周沒人後,時聆壓低身子,朝他招了招手,小聲道:「你過來點。」
鬼鬼祟祟跟做賊似的,季陳辭暗自腹誹,但還是聽話地將腦袋伸過去,學著她的口氣道:「怎麼了?」
時聆將昨晚的事告訴他之後,表情凝重:「肯定不可能把整個城都移走,但如果只救府上的人,君夫人已經試過了,都是徒勞。」
難。
他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如今的襄城興盛,誰能想到幾年之後會遭遇屠城,就算提前告知百姓撤離,又有誰會信呢?
等敵軍包過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兵把守封鎖城門,這時已來不及再逃,只能被困城中,在絕望中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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