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在气头上的城山墨领会他的言外之意,怒火一下子熄灭了,咋舌一声,不耐烦地垂头把名字签了,之后又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印章,在纸条的中间盖了一下,之后双手交错,纸条从中间被拦腰撕开。然后将一半纸条递给一旁心惊胆战已久的下属:“带他去后山。”
沿着熟悉的弯弯曲曲的小路,代虑跟着自己的引路人来到后山的那片墓林,望着半山的坟包间一个人影若隐若现。
代虑抬手拉住引路人的肩膀,阻止他继续前进:“我对这里很熟,后面不用劳烦了,若是不放心可以在此地等候,最多两个小时,我会出来的。”
“可是……”
“知道的太多对你没有好处。”代虑笑容和煦,但却让人胆寒。
尚年轻的引路人后知后觉地想起关于眼前男人的传闻:西方死亡天使,能够操控人的灵魂,所以能够轻而易举地夺取一个天神的身体,在东方如鱼得水,能够在多方首领在场的情况下全身而退……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代虑的身影已经有些模糊,但是他又没有追上去的勇气。
不知道擦拭了多久墓碑的吴千殊,放下手中的水桶和抹布。没有任何磕绊地来到城水碧的墓前,倚着墓碑,毫不客气地拎起他墓前的一瓶酒,没有杯子,他就直接就着瓶口喝。咂摸了一口,吴千殊看着墓前仅剩的三瓶酒,意识到自己这些天喝得有些过头了,心中有些愧疚。但很快又觉得矫情,真是许久未见,生疏了,喝他几瓶酒,竟然感到抱歉,实在见外了。而且也不能怪他,毕竟这些酒都是第五堇从各地找来的品质上乘的美酒。不过,回头还是得找城山墨做个调解员,毕竟这里边有些珍贵的佳酿,第五堇就找来一瓶,他自己都不舍得喝。
“吴千殊!”
喝酒喝到一半的吴千殊被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得呛了一口,火辣辣地白酒呛进鼻腔,无异于直接往鼻子里灌辣椒水。满脸愠怒的吴千殊循声望去,刚想骂脏话,但看清来人后只觉得鼻腔里更辣了,那劲直冲眼眶,眼泪好像马上要夺眶而出,不过好在他也是经历过灌辣椒水的,勉勉强强止住了,没至于失态。
“我们能弄死沙利叶,弄死你,想来也不难。”吴千殊还是无法将眼前的人与死在北境的那具沙利叶的躯壳画等号。
“这是自然。不过此番叨扰我是走正规流程的。”代虑指指站在远处的情报部下属,来证明自己的出现在这里的合法性。
“哦,好吧。”吴千殊耸肩,好像无所谓,“既然如此,那就长话短说吧,探监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听到吴千殊语气放缓,代虑喜形于色,凑上前微微俯身,偏着脑袋自下而上地注视着吴千殊:“这幕天席地的,可不是东方的待客之道。”
吴千殊脸上挂起礼貌的微笑,握着酒瓶的手却倏然侧挥,重重地砸在城水碧的墓碑上,玻璃碎片在代虑眼前炸开,毫无防备的代虑来不及有过多的行动,仅有的瞬间,他用来将原来抱在身前的牛皮袋护到身后,这直接导致他的身体正面毫无防备地暴露在吴千殊的面前。
酒瓶残余的部分直直扎入代虑的腹部,鲜血瞬间洇红他的白衬衫。
剧痛激得代虑一个踉跄,身体无力地跪倒在地,但为了保护手中的袋子,堪堪用一只手撑着身体才不至于倾倒。
“帮……帮我拿一下,谢谢。”代虑也不管吴千殊同不同意,直接将牛皮纸袋塞到吴千殊的手里,这才得以又空出一只手。
空出来的手撑住身体,另一只手试探地抓住瓶颈,缓缓将瓶子拔出来,但是伤口里残留的玻璃碎片随着他的呼吸一下一下磨蹭着他的血肉,钻心但不致命。
但是显然,吴千殊并不会给代虑太多时间去处理伤口,他白着脸,想喘气但又不敢喘地抬头:“有手帕吗,借我条。”
吴千殊挨个衣兜翻了翻,竟然真的找到一条,漫不经心地扔给他。
但代虑没有如吴千殊意料的那样用来包扎伤口或者堵住伤口,而只是用来擦了擦手上的血,便好生叠好放到衣服内口袋里,嘴里还嘟囔道:“回头洗好还你。”然后双手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满是汗水的脸上勾起淡淡的笑意,伸手指指吴千殊手里的袋子,“有劳了,现在我可以自己来了。”
这种时候他还担心手上的血弄脏袋子?!简直不可理喻。
“你也不方便,我帮你拿着吧。”吴千殊不再看他,绕过他径直走开,但是没走出几步他又停住,招呼道,“走啊,跟不上可不是我们东方失礼。”
“你可真是……”代虑失笑,跟了上去。
吴千殊虽然被限制了行动,但是他禁足的居住环境还挺舒适。两间屋子加个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院子里用石头铺就的平地上摆着一个残角破旧的石桌子,虽然经过修补,但还是能看出来它身上的沧桑。不过没多久,代虑的视线被院子里一角的不知道是什么蔬菜的幼苗吸引,他有些迟疑地蹲下,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着幼苗已经蔫了,怪不得与平常所见的不同。不知道抱着什么心思,代虑抬手在一棵幼苗前虚画了个阵,淡金色的光芒洒满幼苗全身,很快幼苗起死回生,重新焕发生机。
代虑刚想挽救下一株,去搬凳子的吴千殊回来了。
“死都死了,何必浪费这心力去修复,回头还是会死。”吴千殊只有一把还算完好的椅子,毕竟他是在禁闭,平常也不会有人拜访,不过好在还有个石墩,能凑活凑活,不至于站着一个人。放好椅子,吴千殊就去把角落的石墩滚过来,理论上客人优先,但对方是代虑,那就客随主便吧,他先坐了下来,才指指对面的椅子,没好气地招呼自己的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