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看出了艾格隆略微有些沮丧,但是他误会了,以为艾格隆是在为向波旁王室退让而感到沮丧,于是开口安慰他。
“殿下,您不必为此感到遗憾,远离那个已经抛弃了您家族的法兰西,并不会再让您损失什么了,您也不需要再去想念那顶失去的皇冠,它已经烟消云散了。您现在在奥地利这边,虽然暂时局促,但也不是毫无出路,假如您努力一下,未来成为卡尔大公的女婿,那么接下来几十年您可以作为皇室重要成员,在这个帝国挥您的影响力,施展您的才华,想来这不至于辱没您的身份。哪怕最差的情况,您也可以过上悠然富足的隐居生活,这已经是很多人可望而不可即的了。”
虽然伯爵的话,完全不符合艾格隆本人的心意,但是他只是,这恐怕也是目前对自己有好意的身边人眼里,自己能走的最优路线吧。
他的剑术教师福雷斯蒂上尉也苦口婆心地劝谏过他类似的话,显然这也是身边人们的共识了。
他们不希望自己再去接触那些惊涛骇浪了,宁可自己以皇室成员安稳地度过默默无闻的一声。
也许很多人乐意接受,然而,他没法接受这条路,这不是一时的意气用事,而是经过了仔细考虑与权衡。哪怕伯爵如此苦口婆心,也不能改变他的主意。
他接受不了这种结果。
再说了,计划已经苦心孤诣进行到了这一步,他也不可能再退缩了。
“您说得没错,先生,我想我确实应该这么做。”艾格隆回答。“法兰西随风而逝也没什么可惜的,在奥地利我也能找到自己的人生,又有什么需要惋惜的呢?”
他把这句话说得情真意切,足以蒙蔽过伯爵了。
“特蕾莎殿下很可爱,而且脾气也很不错,值得您去畅想未来的人生了。”伯爵笑容有些古怪,像是有些调侃,又像是认真的劝谏,“如果您乐意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再为您创造机会。”
“这个……不用您去烦心了,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处理吧。”艾格隆摇了摇头,“特蕾莎应该也不会喜欢别人低三下四不断往身边凑近的样子。”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我也不去多事了。”伯爵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年轻人的事情,终究让年轻人自己负责才好,我们这种老辈人管束太多恐怕反而会起相反的作用。当然,我还是希望您更加用心一些,这无关什么尊严。”
说完之后,他重新从沙上站了起来,垂向少年人告别。“那我就完成我现在的任务吧,殿下,您写好书信之后随时可以交给我,我一定替您转达给法国大使馆。”
“您为了帮助我而去做那么分内之外的事情,真是让我感到非常感动,谢谢您,先生。”艾格隆也站了起来,躬身向他道别,“也许过得不久之后,您将会迎来人生新的篇章,不过即使如此,我也会记得您曾经给予我的帮助,我预祝您未来一切顺利。”
“即使未来离开了这座宫廷,我也会时刻关注您的,殿下。”伯爵笑着回答,“您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和您相处的时间比您父母加起来还要长,大言不惭地说,我在您身上倾注了很多心血,我比任何人都希望您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人,这样才能证明我接近十年的人生没有白费——从目前来看,我对您的成长非常满意,殿下,希望您日后也能如此。”
“我也希望如此。”艾格隆笑着回答。
两个人就此告别,伯爵则行色匆匆地离开了,看样子他是想办法和法国驻奥地利大使馆的人联系了吧。
而他也不能闲着只让伯爵干活。
他走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拿出了信纸,开始构思自己写给法国国王查理十世的信件的措辞。
“殿下,您在写剧本吗?”夏奈尔关心地走了过来,“如果是的话,让我来写吧,您休息就好。”
“某种意义上我确实在写剧本,不过这个剧本的观众不是奥地利人,而是法兰西人。”艾格隆回答,“所以,这只能我亲笔来写,夏奈尔。”
夏奈尔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既然艾格隆如此回答,她也就不再多说了。
“那我给您去泡一杯咖啡吧,殿下。”
“去年,我的姑妈波丽娜过世了。”艾格隆突然说。
“嗯?”这个答非所问的回答,让夏奈尔有些莫名其妙。
接着,她有些悲伤地看着艾格隆,“殿下……请节哀。”
“节哀……?”艾格隆笑了笑,“我没有哀痛,谁会为自己毫无印象的人悲痛呢?”
他早已经习惯波拿巴家族的成员离世了。
拿破仑死于1821年,拿破仑的姐姐、他的姑母埃丽萨死于182o年,拿破仑的妹妹、他的小姑波丽娜,死于1825年,也就是去年,对于“亲人逝世”,他早已经习惯了,未来肯定还会有更多。
更何况,那本来就是不是他真正的亲人。
他的亲情并非来自于血缘,而是来自于身边的羁绊。
他会厚待的,也只是这种“亲人”而已。
“夏奈尔,为我泡咖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