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对这一切了如指掌,我在太初宫渐渐现黄嬷嬷这个老宫仆越来越可疑,或者说黄嬷嬷这个人故意在我面前闪烁其辞露出蛛丝马迹,将目光吸引到她身上,这一切其实全都是她的刻意而为。她其实一直潜伏在宫中做嬷嬷,她潜伏得其实比我还要深,我许多信息的获得全是她的及时透露和出手,包括多次让我逢凶化吉、死里逃生。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初冬之夜她给千雪送汤婆子取暖的路上很巧妙在遇到了我,后来我回想起来,这应该是她刻意安排。她一定认为已经到了向我公开惊天隐秘的时候了,并且对我的人品有绝对的把握。所以她出现在我面前时相当镇定,那天晚上她一身春水碧束腰染布襦裙,这使她看上去比一般的宫中女仆要素雅一些。她显得有些憔悴,但是晦暗的脸色后面坦露出她年轻时漂亮女人的老底子。她从朱雀门前廊转弯处一丛芭蕉后面突然闪身而出,会意地一笑:“左御史大夫,我有话和你说。”她毫不掩饰地开了口,我当时倒抽了一口气,拍了拍额头,并且下意识地看了看廊檐上的天空。天空一弯新月如钩,下弦月清新如同刚刚描过的眉,被密集的群星环绕,我知道一直被遮蔽的惊天内幕即将在我面前撕开,我好象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
黄嬷嬷的回忆里似乎仍然带着那场大火的硝烟,她所诉说的一切全为亲眼目睹。火场生大爆炸时正准备离开的孙佩和手下御林军兵卒被气浪推倒,一个女婴和一个香榧木雕观音菩萨像滚落到他们面前。孙佩一时也有点慌乱,一向吃斋念佛的他认定是自己既杀人又放火罪孽深重,菩萨显灵要惩罚他,不然不会如此巧合,这让他感到恐慌。他令兵卒拿起香榧木雕观音像,又抱起包在襁褓中的女婴逃离火场,这个女婴长大后就成了丽阳公主。就在这一刻躲藏在僻静一角的黄秋叶准备出逃,此时火场接二连三生大爆炸,她昏死过去——
黄秋叶醒来时苏府已成为一片废墟,她是被一场大暴雨淋醒的,那场大雨像马鞭子一样抽过来把火浇灭了,倒塌的梁柱横七竖八冒着残余黑烟。她不知被什么重物压着一动不能动,也不知道此刻苏大人在哪里姒夫人又在哪里?扑鼻的焦尸味让她剧烈呕吐起来,奇怪的是这一场大火之后没有任何人来救火,也不见人围观,整个建邺城都沉浸在一片哗哗哗的暴雨之中。长干里这一带豪门深宅平常都是灯火通明,丝竹悠扬。在这个雨夜它有一种不祥之感,所有的人仿佛消失了,四下里只剩下一片雨声。黄秋叶就在那场初夏的雨水中爬出了那片恐怖之地,然后在秦淮河上遇上一个好心的打渔人,划着那只小得像荷花瓣子一样的乌篷船将她送到了老家,一个长满红蓼草的湖荡。几个月也许是大半年之后,紫红的蓼草花密密匝匝开满了整个湖荡的时候,她就在红蓼花环绕的庭院里生下了苏子春的女儿秋蓼,她长大后就成了侧王妃千雪。
红蓼花开的时节是在秋凉的九月,秋蓼出生的那天午后红蓼花在红蓼湖湾开疯了,一片一片紫色让黄秋叶心生欢喜,一望无际的红蓼花迎接红蓼湖一个新生命的诞生。秋蓼就在红蓼湖一天一天慢慢长大,她的左耳后也长有一块青豆大小的胭脂红胎记,与红蓼耳后的胎记一模一样。黄秋叶对女儿闭口不提宫中往事,只是含糊地告诉她父亲去了北方打仗,要过很多年才回家。秋蓼糊里糊涂,对父亲的去向并不关心,她生活里从来只有外婆和母亲,她以为别人也和她一模一样,所以她并不觉得缺少什么,她在红蓼湖过得无忧无虑。红蓼湖是江南水乡,到处都是弯弯的流水驼背的拱桥,流水上布满荷花瓣子一样的乌篷船。她小小的时候就会摇乌篷船,去采莲蓬或摘菱角,去捕青虾或打芦叶,她都是摇着乌篷船。在大月亮下,在石拱桥下,她来来往往。她继承了母亲黄秋叶的天生丽质,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在红蓼湖长大,长到十五岁,就出落成这一片水乡最漂亮的阿娇。一个夜晚她和母亲在红蓼湖胭脂铺门外的遭遇让她突然间长大了。其实早在她五六岁的时候,一旦与小伙伴生纷争就被会对方骂为“野种”。她那时候很小,却也无师自通地明白“野种”是个很恶毒的骂人话。她几次追问母亲父亲什么时候回来,母亲只是搪塞她并不正面回答她。她渐渐感到从来不曾谋面的父亲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也许他真的是身份不明、难以启齿,从此之后父亲像谜一样被她小心收藏在心底最隐秘的角落。
那天黄秋叶和女儿黄秋蓼划着乌篷船去红蓼镇上赶集,千百条乌篷船从各个藤蔓一样的河流上柳叶一样漂来,停泊在遍布红蓼草的湖荡。那时候湖滩上红蓼花开得像一床紫绒毯,因为赶早湖面上雾纱如织,各条乌篷船从各个水泡般青石桥穿过,有熟人相遇也会说上几句话。他们的乌篷船上装着青虾、菱藕、香瓜、仔猪。仔猪当然要直哼哼,公鸡母鸭会不安地啼鸣叫唤。也有人会带上一篮桅子花,一路幽幽地香过去。
秋蓼坐在船帮上,双脚却搁在水里撩着,会有小小的鱼儿咬她脚底,痒丝丝的,让她想笑。她说:“桅子花好香啊,我隔着船都闻得到,我想在辫上插一朵。”黄秋叶摇着橹说:“是的,你到了爱打扮的年纪了。我们今儿卖了虾,去胭脂铺给你买盒胭脂,我来给你画妆。”秋蓼用手撩着流动的水,兴奋地说:“太好了,娘,我就想胭脂红,那是迷死人的颜色。”
黄秋叶没有食言,卖掉一笼青虾她带着秋蓼来到了红蓼镇上唯一的一家胭脂铺,她当着胭脂铺宋老板的面挑选了一盒胭脂红。这位宋老板其实秋蓼见过,这几年他隔三差五总会出现在秋蓼家中,她对黄秋叶的美貌早就垂涎欲滴,对貌美如花的黄秋叶选择务农为生百思不解。但是黄秋叶对他始终以礼相待让他死心,这次黄秋叶主动上门他不想轻易放过。在黄秋叶精挑细选之后他又亲手为她选择了荷塘绿、香妃色、妖见青、樱花紫等四盒胭脂,用礼盒包装好推到黄秋叶面前,涎笑着说:“银子免收,是我作为干爹的一份心意。我早说过,我做秋蓼的干爹,我一见她就喜欢,和你一样的美人胚子,是男人谁不喜欢?我早想收她为妾。”黄秋叶马上沉下脸来:“那我不要了。”黄秋叶丢下胭脂红,拉起秋蓼手转身想走,宋老板当即黑了脸:“如此不识抬举,给脸不要脸。”此话一出让黄秋叶怒火中烧,她转回身想怒骂宋老板,可是想想自己孤女寡母不是他的对手就强忍愤怒准备离开。宋老板却不依不饶:“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在秦淮河边卖笑几年,不明不白带回了个野种,还当自己真的是官太太贵妇人?”黄秋叶感到奇耻大辱,再无法容忍当即大骂:“放你娘的狗屁。”她操起曲尺形柜台上那些胭脂香粉朝宋老板砸去,正在青石板街上穿梭往来赶集的人们纷纷停下来驻足观望,很快将胭脂香粉铺子挤得水泄不通。宋老板恼羞成怒,喝令手下的朝奉:“逮着这个泼妇给我往死里打,这种在外浪了多年的娼妇回来生了个野种,还把自己当夫人太太,猖狂得不成样子。不收拾这种婊子,她要爬到老子脑瓜子上做窝垒巢。”
四五个年轻力壮的朝奉围住了黄秋叶将她打得鼻青脸肿,秋蓼也吓得抱住母亲哇哇大哭。后来有人实在看不下去斥责他们仗势欺人,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宋老板才稍稍收敛了一点。他大概有点心虚,不愿面对愤愤不平的引车卖浆之流,假装寻找东西躲到店铺后面作坊去。在人们劝说下黄秋叶赶紧牵着女儿离开胭脂铺,一路上秋蓼摇着乌篷船在水面搅起一圈一圈不断扩大的涟漪。雨脚不知不觉千丝万缕落下来,蒙蒙细雨中黄秋叶沉默着撑一柄油纸伞独坐船头,母女俩一路上沉默不语,黄秋叶回到家也不说话。雨一直下着绵绵密密没完没了,天黑时分雨脚又不知不觉间响了起来,鱼鳞瓦上茅草房上雨声沙沙沙响成一片。突然外面传来狗子不安份的吠叫,黄秋叶赶紧吹灭了墙洞里的灯盏。从门缝中往外偷窥,纸灯笼昏暗的灯光照着油纸伞下一张惨淡的脸,黄秋叶认出他,正是胭脂铺的宋老板,他身边站着几位身份不明的人。黄秋叶看了一会儿,现纸灯笼朝着家门口移过来,很快传来擂门声。黄秋叶搬来长板凳死死堵住门,她坐在板凳上以后背死死抵住门,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她是要以死相拼。而一直在狂吠的看门狗此时突然疯,它扑向擂门的宋老板,宋老板出一声惨叫,纸灯笼也落地燃烧起来,看来是看门狗咬着他。宋老板惨叫不停,最后声音越传越远,直至消失。
那个漫长的雨夜黄秋叶耿耿难眠,对她来说不眠之夜实在太多太多,但是这个不眠之夜有些不同,这是她与长大的女儿共同度过不眠之夜。秋蓼睡不着表明她已经长大成人,她与母亲有了相同的复杂心事。母女俩在床上拥被而坐,听着外面檐下滴滴答答的雨声,秋蓼最终开了口:“娘,我其实早就想问你,你说我爹他到底是什么人?他是活着还是早已不在人世?娘,我其实早已经长大成人,该告诉我的东西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你不能让我一辈子都蒙在鼓里。”
黄秋叶长长叹了一口气:“秋蓼,为娘其实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你长大了,我将你爹的一切全部向你公开。只是,只是,只是为娘还没有准备好,你一眨眼就长大了,我该怎么向你说出这一切?你又能如何接受这一切?”秋蓼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在黑暗中直逼母亲:“娘,我早就准备好了,你说吧,我在冥冥中一直等待着这一天。”
黄秋叶沉吟了半天,然后在黑暗中缓缓开了口:“你的父亲是一个身世复杂的人,他既是魏国皇族司马家族后人,也是吴国皇爷孙佩身边的红人,他的真名叫司马瑞,是司马懿之孙,你秋蓼按洛阳宫里的规矩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大公主。”秋蓼大吃一惊,她从前设想过父亲种种可能,或者是朝廷要人或者是一介清贫书生,或者是游走四方的游商小贩,或者干脆就和母亲在秦淮河畔与母亲春风一度、云雨一场然后拍拍屁股就走的流浪艺人。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家族如此显赫,她自己竟然是皇子龙女。她在黑暗中注视着母亲,黄秋叶继续说:“你可能没有听说过那年生在秦淮河畔长干里苏府的那一场神秘大火,那场大火是孙佩指使放的,它活活烧死了苏家老小一十八口人。你父亲葬身火海,身怀六甲的姒夫人因为让我陪着去看郎中,虽然饶幸躲过那场大火,最后也不知所终。”
秋蓼狐疑地说:“不知所终?既然没有葬身火海,怎么会就不知所终?”黄秋叶说:“那个郎中是建邺城顶顶有名的名医,平时都是他上门给夫人大人看病,那天因为他扭伤了脚,无法下床,我和夫人只好亲自上门。我们从郎中那里出来,远远地就看到那场大火,那场大火真大啊,长干里一带都被大火照亮了,映红了建邺城半个天空。我们坐着马车紧赶慢赶在附近下了车,正好赶上了大爆炸,我亲眼看到你一个姐姐红蓼和一个香榧木雕观音一同随爆炸飞出来,落在不远的马草垛上,被孙佩连同香榧木雕观音菩萨一起带走了。”秋蓼大吃一惊:“为什么连同香榧木雕观音菩萨一起带走?孙佩他想做什么?他是不是杀了我那个姐姐红蓼?”黄秋叶愣怔了一下,然后说:“我想应该没有,因为杀人放火、满门抄斩从来都是最歹毒的行为。我虽然没有在宫里生活过,但是苏大人是宫里人,姒夫人也经常去宫中赴宴。凡宫里人,建邺城长干里一带皇族大户都知道,孙皇爷虽然杀人如麻不眨眼,心肠阴毒,但平时他却是个吃斋念佛、烧香拜佛的人。宫里的小初寺就是他独家私庙,他隔三差五也会去栖霞山太佛寺吃素斋、做佛事。大概是他一生做恶事太多,他要在菩萨面前赎罪。所以他看到那个香榧木雕观音菩萨,魂都快吓掉了,他一定认为他指使别人杀人放火惹怒了菩萨,菩萨显灵了,他带走了你姐姐红蓼和那个香榧木雕观音菩萨。”秋蓼说:“那后来呢?后来我姐姐红蓼去了哪里?”
黄秋叶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后来避走人间,来到老家这个荒僻之地红蓼湖,与人世渐行渐远。这时候建邺城、太初宫、长干里在我眼里如同天上星宿。天上星宿,我哪里晓得?我的心,只有痛啊——”秋蓼突然从床上横移过来,贴近了黄秋叶:“娘,红蓼姐姐我去寻找,我爹的深仇大恨我来报。”黄秋叶说:“你来报?你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你能报这个仇?你知道人心有多黑?你知道真实的世道是什么样子?你说胡话吧?你怎么报?”
秋蓼说:“我想好了,我有我的办法,娘,你就别管了,我只要你不阻拦。”秋蓼从床上一跃而起,飞快地穿衣。黄秋叶按住了她:“黑天瞎火的还下着雨,你以为你拿一把割蓼草的镰刀就可以入太初宫杀人?告诉你,别说朱雀门、宣阳门,你连丹阳郡的南门都进不去。南门就在秦淮河边上,你怎么进?”秋蓼说:“我当然不会那么傻,白白去送死。我有我的办法,你让我起床,娘,我长大了,我是大人了,从此之后你不允许拿我当小孩,我要入宫,我要做奸细,我的唯一目标就是找到我姐姐红蓼,杀了老贼孙佩,替我爹报仇。”
黄秋叶只当秋蓼一时说气话,就不再管她。第二天雨停了,那是一个漫长的梅雨时节,在绵绵不绝的雨水里南方的花草树木都长疯了,河流湖泊到处都是一片白花花的流水。在青草池塘密布的南方水乡,一个叫秋蓼的女孩子怀揣着秘不示人的重重心事离开了那个遍生丛生着红蓼草的偏僻湖荡。她的传奇经历在多年以后我们都知道了,她成了皇爷孙佩最宠爱的侧王妃千雪。她当年谁也没有打招呼就一个人悄悄划着乌篷船离开了红蓼湖,她将篷船交给了在红蓼镇上卖虾的乡邻,让他告诉她娘黄秋叶放心,她会捎信给她告诉自己的落脚之地,让她千万相信她的女儿是一个胆大心细的女孩子。
瓣上插着一支红蓼花的秋蓼只身一人涉过泱泱大水来到了建邺城,她早就从母亲嘴里得知孙佩既杀人如麻又吃斋念佛。她本来准备到清凉寺或太佛寺出家做尼姑,然后寻找机会接近孙佩。但是一个偶然的机缘她得知皇爷孙佩酷爱听琵琶,她大喜过望,认定琵琶是让她接近孙佩进入太初宫的绝妙媒介。她选择在秦淮河畔落下了脚,在沿河而建的茶楼里学弹琵琶。她很聪明,她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弹琵琶,她的一手琵琶成为秦淮河一绝。她是个聪明绝顶的女孩子,她当然也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子,她从她母亲黄秋叶那里继承了女孩子所有的聪明与美貌,她做什么都可以做到最好,弹琵琶当然也是如此,她渐渐成了建邺城秦淮河最出名的琵琶女被孙佩获知,在她五十岁的寿宴上邀请她登台献艺。那天她在太初宫的表演引起轰动:她抱着一只琵琶施施然登场,两只纤纤细足如同晚春的荷箭与初秋的红菱,雪白的玉腿上饰着纯银足环,在舞动时现细细声响。她着一身荷塘绿与胭脂红千丝万缕交错相间的羽纱留仙裙,她拨弄琵琶时而清浅吟唱时而疾风暴雨,饰有太空色银指套的尖尖十指时而宛如风吹杨柳掠过湖面时而恰似千军万马奔驰在千里大漠。伴随着时而荡气回肠时而激越狂放的琵琶清韵,千雪的琵琶艳舞把孙佩惊得目瞪口呆又如醉如痴,他就在这场寿宴之后留下了秋蓼,秋蓼理所当然地成为孙佩的侧王妃。而丽阳公主完全不知情,一直与她互掐——其实她至今仍是处女,皇爷早已失去了性功能。多年以后生的事我了如指掌:千雪在与奸细毕飞羽接触中公开兄妹情,他们以男女情来掩盖兄妹情。苏子春后来从黄秋叶提供的情报中得知千雪是自己的女儿秋蓼,他在成功制伏了毕飞羽之后并没有公开自己身份,他只是以毕飞羽的面目继续接近秋蓼,亲近自己的女儿。而黄秋叶多年以后得知女儿秋蓼已经成功进入太初宫成为皇爷孙佩的侧王妃、等待时机成熟要结束皇爷的生命。她实在放心不下女儿独自一人潜伏在太初宫,她后来也用过人的厨艺进入太初宫成为嬷嬷,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在宫中保护女儿。但是她入宫的第七天第一次见到正在宫女帮助下梳妆打扮的丽阳公主时,一眼现丽阳公主就是姒夫人和苏大人的女儿,她清晰地记着她耳后那个蚕豆大小的胎记,那块桑子红的胎记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我特地安排黄秋叶出场,让她来证明千雪与丽阳公主是一对同父异母的姐妹,就是当年的红蓼与秋蓼。千雪与丽阳公主的震惊你完全可以想象,她们像一对受到过度惊吓的小母鸡,脸上的表情似惊似喜似哭似笑。最终丽阳公主还是在号啕痛哭之后又放声大笑,她又哭又笑之后像个女疯子一样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