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我眼里的母亲沈美姒非常陌生,她着穿一身芷草青灯草边长过双膝夹袍,腋下一排兰花扣看上去别致动人。在夹袍下还有一条镶紫边的衬裙,她出现在“鬼脸照镜子”石壁下让我非常突兀。我强忍着内心惊讶看着她,她的髻在风中有点零乱。这时候天色完全黑下来,西边的天空压着沉沉黑幕,晚霞只剩下隐隐的一抹,像一条刀劈的伤口,即将完全癒合。
毕飞羽站在黑暗中,江涛声从石崖后面隐隐传来,一线晚霞给他的面孔镀上一层金色。毕飞羽说:“给你们一个时辰,你们母子好好交交心,我就守在前面望风。别的话也别多说,我只想告诉你,我多年不与你母亲联系,一联系上她就吵死吵活要来看你。她并不相信空空道人的话,她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她非得冒险进入吴国,她一定要亲眼看看你。”他说着大步流星离去,我缓缓走向母亲,长久的分离让我对她有点陌生,她主动拉起我的手,我抬起头:“娘,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到吴国?你不知道这里是危险之地吗?”姒夫人抬起手抚摸着我的脸,我听到她轻微的抽泣声,这一刻我的心软下来,泪水夺眶而出。姒夫人哭出了声:“你久久没有音讯,我实在放心不下,你爹苏子春正好联系了我,我得知他还活着,我一定要来看看他,见见你。”我大吃一惊:“你见到我爹了?”她点点头,我赶紧追问:“他在哪里?”
母亲仿佛浑身无力,她松下手缓缓瘫坐在卧牛石上:“他在那场大火中离奇逃生,他一直活着——”我差点跳了起来:“他到底在哪里?我潜入吴国这么时间一直想见他而不得,他是不是一直有意躲着我?”母亲摇摇头说:“他没有躲避你,相反,他经常见到你,他一直和你在一起,处处保护你。”我瞪大了眼睛:“他经常见到我,一直和我在一起?还保护我?”母亲坚定地点点头,然后站起来捋了捋有些零乱的额,突然攥住我的手,半拖着我疾走几步来到毕飞羽背后。
毕飞羽站在黑暗中,石崖后面的江涛仍然在高一声低一声,毕飞羽面孔上镀的那一层金色已经消失。他显然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但他并没有转过身来。母亲定定地站在他身后,提高了声音说:“他就是你的生父苏子春。”
自从潜伏进入吴国太初宫以来我经历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但是母亲指着毕飞羽说他是我父亲苏子春还是让我如遭雷击。我掉头就走,因为母亲的说法太过荒唐,毕飞羽就是毕飞羽,他怎么可能是我的父亲苏子春?我认定母亲悄悄进入吴国,一路上可能受到刺激脑子糊涂了。虽然我认为父亲苏子春可能活着,可他一定是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不可能像毕飞羽这样年轻帅气。我面对黑暗中的鬼脸城看了许久,“鬼脸照镜子”显然看不到了,但是悬崖上隐隐露出一片青灰色的天。
我背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一只粗糙厚重的大手搁在我肩膀上,毕飞羽低沉喑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来:“儿子,爹终于以爹的身份站在你面前,多年来我一直想象着与我儿子见面的这一天,这一时,这一刻。所以,我最后还是同意你娘来吴国,我一定要让你娘来亲眼见证这一刻,否则的话你绝对不会相信我。”
我转过身来,母亲沈美似就站在离我们一步之遥的地方,毕飞羽对她说:“姒夫人。”母亲一言不地走上来摘去竹叶青纶巾,动手拆散了毕飞羽头上的髻。进一步想揭开他的头皮时似乎遇到了障碍。这时候毕飞羽自己动手用力撕去头顶和面皮,原来那只是一个面具而已,一刹那间他还原了一个苍老的长者。虽然他没有头也没有胡须,但是借着暗淡的天光我还是一眼现他是一位饱经沧桑的老人。
后来就在南方一场接一场由北风吹来的纷飞大雪中父亲苏子春开始了他的回忆,一如后来我在大漠深处回忆南方一场接一场绵绵密密的雨水。那是南方少有的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大雪扯棉絮一样落在吴都建邺城高高耸立、坚不可摧的苍龙门、朱雀门、左掖门上,落在风平浪静、深不可测的桃叶渡、玄武湖、秦淮河上,当然也落在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白爵观、昭明宫、神龙殿上。雪花大片大片纷飞而下,它们并不洁白,呈现一种少有的暗灰色,和陈旧的睡过很多年的旧棉絮一模一样,它们也像不堪回的往事。从父亲回忆里我看到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年轻人,化身奸细潜伏在异地他乡,从此踏上一条如履薄冰、危在旦夕的不归路。他一直在吴国孤军奋战,就如同后来脱下道袍、放下书卷的我一样,这可能就是我们父子的宿命。父亲在谈起往事时并不痛快,作为潜伏太久的奸细我知道父亲的两难,他不可能事无巨细和盘向我托出,他对我肯定有所保留。虽然我是他的儿子,但是作为两个独立的男人我们现在服务于完全不同的阵营。他对我肯定不可能完全信任,就如同我对他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一样,奸细的身份让我心灵早已异化,亲情被放到次要位置。更何况他当年是被追杀逃往吴国的,而在吴国人眼里,他就是魏国派出的奸细,所谓追杀不过是间谍们经常玩弄的手段而已,完全不足为信。他在吴国后来也被追杀,在逃亡的路上他遇上了毕飞羽,也就是我要接头的赤乌。
经过长时间观察他有一天终于现,毕飞羽不但是魏蜀吴三国奸细,他还是北地胡人的奸细。奸细身份就是他的职业,他是一个老牌的职业奸细,他没有底线更没有操守,他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钱财,说白了他就是一个靠出卖情报获利的商人,他的商品就是他的情报。他巧妙地在魏蜀吴三国间倒卖情报,他还利用农耕中原与游牧胡人的矛盾同时向双方出卖情报。在他的职业生涯中,结识苏子春是他最大的一笔买卖,就如同商人囤积了最紧俏的商品他要在最识货的买家最需要的时刻出手,好卖出最高价达到利益最大化。作为职业奸细,他敏感到苏子春是他这一生最有价值也是最值钱的一笔买卖。所以这些年他一直跟随着苏子春不离不弃,就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最大的回报。
那个夜晚的大雪后来仿佛下疯了,那已经不是下雪而是像一床一床新做的棉被铺天盖地压下来,我们在鬼脸城下无法继续,转移到白鹭洲上。要说我父亲苏子春确实是野外生存的高手,他没费什么事就徒手用枯芦苇搭成了一个芦苇棚子,地上还铺着一层厚厚的温暖的芦花穗,我们三个人挤进去,三个人的体温马上让低矮的芦苇棚子暖和起来。我们三个人都沉默着,我第一次体会到一家人的亲情,在这之前我对父母的感情是陌生的,此时此刻我不太好意思将心里话说出口,沉默是最好的选择。我在沉默中忽然开口说:“你能告诉我,毕飞羽现在在哪里?”苏子春也沉默着,并不回答我的问话,他后来继续他冗长而又惊心动魄的回忆,生死攸关的一幕就生在离石头城不远的燕子矶。
那是一个南方桃红柳绿的春天,燕子矶畔的野桃花开得东一簇西一簇,像野外燃烧的篝火,一江暴涨的春水一直涨到燕子矶脚下。站在燕子矶畔一眼就可以眺望到对岸一块块金黄的绒毯,那是盛开的油菜花,它们也如同暴涨的春水一样淹没了成千上万的村庄。苏子春和毕飞羽化装成打渔人来验证得到的吴国水师情报。那天因为桃花汛水漫堤岸,两个人一无所获,他们最终划着一叶扁舟停泊在幕府山一处悬崖绝壁下。春江涨水的夜晚往往有倒春寒,苏子春捕了几条江鲤用水煮了,再取出一坛江南的黄酒两人对饮起来。这是南方独有的黄酒,苏子春将它烧热还加入几颗青梅和一碗蛋花,这样的吃酒毕飞羽显然没有过,让他想起了曹操与刘备的青梅煮酒。他结识了苏子春之后就迷上了痛饮青梅酒,趁着酒兴他喝了一碗又一碗,他终于喝醉了,兴奋得手舞足蹈:“子春兄,再给我斟一杯,再给我斟一杯,子春兄,子春兄。”他后来喝得酩酊大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一叶扁舟漂到了一片芦苇荡里。醒来的毕飞羽突然出一声绝望的惨叫,他的眼睛再也不到看到任何东西。
苏子春上前拍拍他宽宽结实的后背,然后在他脸前摇了摇手:“你真的看不见吗?你一点也看不见吗?”毕飞羽瞪着失神的眼睛摇了摇头:“看不见,我一点也看不见。”他就在这个晚上离奇地成为盲人,他这会儿不哭了,只是绝望地坐在一叶扁舟上。苏子春说:“我认识太佛寺一个哑巴和尚,别看他张嘴说不了话,治眼疾可是他家祖传的拿手绝活,我们现在就去,马上就去。”苏子春扶起毕飞羽弃舟登岸一路攀登,最终抵达的却并非栖霞山太佛寺,而是幕府山一个面临扬子江的蝙蝠洞。山洞就在一处悬崖绝壁之上,通过一条缠满树根与藤蔓的石缝手脚并用才可以勉强进入。洞内有成千上万蝙蝠,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蝙蝠屎,脚踩上去干爽如沙。苏子春借口后有追兵将毕飞羽掩藏在这里,半个时辰之后他外出望风并且一去不归。
我狐疑地盯着苏子春,他也停止了回忆,歉意地朝我苦笑了一下。我说:“那毕飞羽还活着吗?”苏子春说:“不知道,我后来去幕府山那个山洞看过,他已经不在,他应该已经失足掉下大江,或者被山上虎狼吃掉。”我说:“你后来就取代了他,通过化装成为毕飞羽?”苏子春说:“是,包括与千雪、丽阳公主谈情说爱,全是我苏子春干的——甚至,甚至包括毕飞羽成为瞎子……”我追问他:“那也是你的功劳?”苏子春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他是职业奸细,知道我甩不脱他,他最早就是魏国细作堂派来的奸细,他的目的之一就是要杀我,只是他后来成为三面奸细,看到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就一直没有动手。我很清楚他的无情无义,就如同我知道我的无情无义一样,事实上每一个奸细都行走在刀刃之上,稍不留神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不要他命,他也会要了我的命,选择了这个职业,我就没有办法。”我说:“那你们在一起时间已久,你总能找得到下手的机会,你一刀结果他岂不痛快些?”
苏子春深沉的目光眺望着江滩上苍茫大雪:“不,那样未免太便宜了他——我不杀他,是让他替我传假情报。我数次以麒麟帖假装向魏国假情报被他截获,他以为是真情报马上向吴国、蜀国出卖,结果吴国、蜀国均遭到惨败。我知道我们之间的游戏早晚会戳穿,在他先动手杀我之前我其实早就动手:我巧妙利用青梅煮酒引诱他,所有的青梅均用丹江砂腌制过,并且一点一滴地增加剂量而他则完全不知。丹江砂可以致人双目失明,到最后终有一天我突然加大剂量,他双眼全瞎,最终中毒慢慢死去,而且在外人看来死因不明。我假装带他去医眼将他投入到人迹罕至的山洞中,我要让他在活活饿死的几天几夜中好好反醒他作为奸细、作为杀手这一生,我也要通过他告诉司马馗,老子没有死,老子还活着,老子一定要报仇雪恨。”
我马上打断他的话:“不,你是我爹,我此番潜入吴国的一个目的就是要寻找你,这也是我娘交给我的任务。娘,你说话啊?”姒夫人紧紧抿住嘴唇,她看了看我们缓缓开了口:“锦书我儿,千万莫急。是娘安排你潜伏到吴国,今天你们父子已经相见,你先静下心来,听从你爹的安排。”我突然站起来大声说:“我也不要再回什么太初宫、神龙殿。娘,爹,我们马上起程赶往魏国,就从石头城这里出,马上去见司马炎,认祖归宗。我们本来就是司马氏皇族的皇子龙孙,我们不能再在吴国自生自灭,那我们太对不起皇祖皇宗,毕竟我们司马氏是三国名扬天下的王者皇族。”我突然跪下来,随手摘掉头上的莲花冠,然后从皮靴中拔出短刀一把割掉盘成髻的长,我将头抵在苏子春面前:“爹,娘,你们看。”
我眼睛盯在地上那些枯黄的芦苇上,雪夜里雪光明亮,我知道我头顶上那两只漂亮的菊花一样的旋就如同菊花一样绽放在苏子春、沈美姒面前。苏子春抚摸着那两只菊花状旋,轻轻地说:“锦书我儿,我其实已经在暗中跟踪你很长很长时日,你多次能逢凶化吉全都是我在暗中鼎力相助。生在你身上所有的神秘之事神奇之事,也全是为父我所作所为。我早就在你熟睡时查证你头顶上的旋,那就是我们司马皇家特有的标志,就如同我头顶上也生有两个旋一样。只是现在没有灯,你看不到。”他低了头,陷入沉默。我突然站起来攥紧了他的胳臂说:“爹,你一定要回魏国。我早就想好了,我们不急于见司马炎,先到麒麟阁,可以是我,也可以派密使通知司马炎,你苏子春也就是司马瑞回来了——我经过长期观察现,司马炎是值得信赖的好人,他不同于司马馗。司马馗心肠歹毒,要杀我们,但我相信司马炎——我们也可以选择一个文武百官上朝的时刻去晋见他。让满朝文武作见证,见证被追杀的司马瑞真的回来了,那个立过大功的魏国功臣也是皇族司马后人司马瑞回来了。即便他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也不会当着满朝文武百官杀了你。到时候你见机行事,以我一己之见,他会封你一个官,官大官小暂且不提,你先就任,然后再作图谋。万一见局势不对,你有的是出逃机会。”
苏子春在我肩膀主拍了拍,说:“儿啊,你想得未免幼稚些,为父何尝不想回到祖国去?为父时时刻刻关注着魏国朝廷一举一动,时刻盼着回朝那一天。但是眼下时机未到,魏国皇权其实不在司马炎那里,而在司马馗手里,司马馗就是要将我们斩草除根、斩尽杀绝。所以,切不可轻举妄动。”姒夫人说:“为父说得在理,魏国大权其实在司马馗手中,为了宫中旧案之事司马馗与司马炎多次产生激烈冲突。只要司马馗不死,绝不要相信司马炎任何承诺,因为他不可能做主,就如同东吴皇上孙皓不能做主一样。”苏子春说:“是,任何承诺可能都是圈套,就是为了活捉我苏子春和你苏锦书,彻底斩草除根。他们安排你苏锦书潜入吴国,表面上看是让你做奸细,其实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诱我现身。其实他们知道我苏子春其实并未死亡,他们真实目的是诱捕我,让司马皇家永绝后患。”
我一时目瞪口呆:“这,这,这怎么可能?这是我母亲姒夫人和我师傅空空道人下达的旨令,母亲大人,我离开麒麟阁时你我还有一番深谈,您难道全忘了吗?”姒夫人急于回答却被苏子春扬手阻止:“这你就有所不知,对你母亲来说我多年不通音讯、生死不明,她心急如焚,熬白了头。她当时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尽快知道我苏子春是不是还活在世上。”
这时候风停雪止,白茫茫一片大雪覆盖着扬子江,举目望去你根本分不清哪儿是大江哪儿是堤岸。江滩上没有一丝风,所有的芦苇全倒伏在地,露出雪地的部份像画匠画在纸上零乱的水墨。我们从芦苇棚中钻出来,天与地呈现奇妙的黑与白画面,有一种奇特的和谐与安静。天气也并非像想象中那么寒冷,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悠长悠长的鸡啼。苏子春回头对姒夫人说:“天快亮了,趁着天色还一片漆黑,我们送锦书回宫。”姒夫人说:“这个时候送他回宫这不是找死吗?”苏子春说:“没事,我早就给他设计好绝妙之招,这点本领没有,我潜入吴国能活到今天?趁着天寒地冻、江滩结冰,我们从燕子矶后面绕过去。”我说:“去幕府山?”苏子春摇头说:“不能去幕府山,那里离石头城太远,我们还得将你用绳子捆起来,扔在路边雪地里。你得装成冻僵的模样,昏死过去,这样才能伪造成你惨遭歹人毒手、扔在雪地里差点冻死的假相。那里天蒙蒙亮就有吴国御林军巡逻,你会被他们现,如果不这样就无法解释你夜不归宫。”停了停他又说:“我必需把你再送进太初宫,因为作为间谍奸细你的任务没有完成,你的《东吴水师图》是假的。”
我们踩着江滩上厚厚的积雪往清凉寺那边走,从压塌的芦苇棚后面突然钻出一个人来:一身束腰斜襟元宝领紧身衣外面,披着一件月光白骑马袍。月光白的袍子在雪光映衬下有点灰,不过在雪的背景上如果不是近距离看到他两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你不太容易现他。苏子春并没有回头,仿佛踢了一下脚似地飞从绑腿上拔出一把短刀朝后一抛,短刀利箭一般飞过去。只见那人轻轻那么弹跳了一下,一只腿腾空当作耙子用鞋底戳住了那把刀。刀直插在鞋底上晃了晃,那人随手收起刀,苏子春和我已冲到他面前与他徒手相搏。那人轻轻攥紧苏子春的手腕:“我是赤乌,我来见白乌。”苏子春大吃一惊:“你是谁?”那人说:“我是赤乌,我是你投毒毒瞎了眼睛的赤乌,我是被你骗到蝙蝠洞中抛弃的赤乌。‘赤乌呈瑞,必有大捷’。”苏子春喘着粗气问:“你是毕飞羽?你还活着?”毕飞羽说:“我其实不是毕飞羽,他白乌苏锦书也并非你的儿子,我才是你真正的儿子司马瓒,我有司马皇族的铁证。”他拔下脑包帽,短丛中两朵漂亮的正在绽放的黑菊花,雪光把天地映照得如同白昼,黑漆如墨的菊花是我第一次见到。苏子春脸色刹那间冰冷如铁:“胡编乱造,你到底是谁?你想骗我司马瑞你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睛。”毕飞羽没来得及说突然面露惊恐:“快逃!”
我无法描述那个大雪覆盖的黎明在石头城下生的惊心动魄的一幕,我们其实早已被吴兵现,数百吴兵突然从石头城内冒出来,黑压压一片从雪地上包抄合拢,像一汪墨汁在白纸上漫漶,而我们身处在江滩靠近石头城一侧,几乎插翅难逃。